67 雪魔刀三封白骨哀 七殺星相惜論正義(第2/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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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亦雄繼續說道:“十九年前的一個夜晚,破軍找到我,說他發現了江湖上失傳已久的雪魔刀的傳人,就是傲雪山莊的莊主夫人鐵梨花。當年雪魔和劍聖攜手隱居於崑崙,而劍聖柴王爺將柴王劍一分為五,又分別將五把劍贈給了自己的五位好友,而雪魔刀則被雪魔封印在了崑崙。而只有雪魔令,才可以將雪魔刀之中的雪麒麟喚醒。戰勝雪麒麟的人,就可以永遠地擁有這把絕世神兵。
“但是當時傲雪山莊貴為天下第一大莊,而莊主薛正武功卓絕,鐵梨花也絕非等閒之輩,所以破軍才找到我和貪狼聯手,一起去搶奪你母親手中的雪魔令。”
薛樺此刻已恨得咬牙切齒,他惡狠狠地說道:“搶奪他人財物,本是不仁不義之事,須遭天譴。你為何助紂為虐,行此苟且?”
桂亦雄回過頭去,看了看包裹在白布之下的水晶棺槨,他回過頭來,義正詞嚴地說道:“為了我心中的正義。”
“為了正義?”聽了桂亦雄的話,薛樺簡直要跳起來。他的眼睛佈滿了血絲,幾乎要從眼眶中擠出來,太陽穴和眼前的血管凸起,好像馬上要爆裂一般。他對著桂亦雄大吼道:“將我母親打落懸崖,害得我家人天各一方,害得我和她十九年不能相見,真就是你心中的正義?”
桂亦雄抬眼看向蒼天,滿臉悽愴地說道:“當我天天夜裡被瘋娘又打又罵,還要不停地聽她講鬼故事的時候,當那個瘋娘在我的臉上留下永遠無法磨滅的傷痕的時候,當我被人灌下春毒,傷害我最心愛的女人的時候,當我心愛的女人拋棄我的女兒,在我面前自盡的時候,可否有人站在我的面前,義正詞嚴,慷概激昂地講什麼正義?
“正義?不過是那些自命善良的軟弱的人為自己的懦弱找的藉口罷了。自古至今,沒有一個國家不是建立在累累的白骨之上,沒有一個和平不是建立在淋漓的鮮血之中。為了維護正義,為了保護更多的善良的人,唯一的辦法就是讓這個世界上最強大的武功和武器掌握在善良的人手中。這樣,當那些邪惡的人將要去欺壓,去侮辱,去剝削那些善良的人的時候,他們才可以予以十倍,百倍地回擊。
“孩子,我不是沒有過你那種想法。我看著你,就像看著十九年前,撫仙湖畔深坐的自己。那時的我和你一樣,相信憑藉自己的雙手,一定可以實現自己的理想。相信善良,相信公平和正義。但是後來我才知道,到頭來,我們非但不能達到理想的彼岸,卻還要為這種幼稚的想法付出慘重的代價。痛苦有多痛,悔悟就有多重。從此以後,我不再相信什麼公平正義是可以透過和平實現的,我相信的,唯有手中的這把利劍。
“所以,當我知道貪狼和破軍將要去搶奪雪魔刀的時候,我知道,這樣的一把絕世神兵是無論如何不能落入他們之手。他們一旦奪得雪魔刀,一定天下大亂,生靈塗炭。而如果我得到了雪魔刀,我就可以利用鬼域的力量,來實現我的理想,甚至讓我心愛的女人復活,讓這個世界上更多的人不必再失去自己的摯愛。所以,收起你那可笑的善良吧,來和我堂堂正正地來一場你死我活的戰鬥吧。”
薛樺聽了桂亦雄的話,呆呆地愣在原地,一時間說不出話來。這個世界上,有的人天生就是邪惡的。在這些人的心中,強弱、名利高於了善惡,這些人可以為了一點點利益就陰損地詆譭另外一個人,他們也可以為了證明自己的強大就肆意地欺凌那些弱小的人。外強中乾,恃強凌弱,欺軟怕硬,欺上瞞下,只要是不觸及法律的事,任何道德在他們面前都像空氣一樣透明,而良心不是兩個沒用的漢字,被埋在蒙了塵的書裡。
抑或這些人掌握了至高無上的力量,那法律那一層窗戶紙也可以隨意地捅破了。當這個世界上只有剩下一種武功,或者這個世界上只剩下一個聲音,那麼,他就是法律,他就是可以主宰其他生靈的一切。到了那個時候,屠戮平民也可以被稱為是一種功績,奸丨淫擄掠也可以被誇耀成為一種武士的精神。這個世界的黑白,就像一攤化不開的濃水,渾濁地攪拌在一起。人們永遠等不到天明。
但,從剛才桂亦雄的話中,薛樺聽出,他絕非這樣的人。
他終於明白為什麼桂亦雄身上會有那種神秘的吸引力和親切感。他明明是他不共戴天的仇人,但他從他的眼睛中,看到了他在靈魂深處對於善良的深深的認同。
說實話,薛樺並非鐵石心腸,並非無法理解桂亦雄口中的傷痛。所以,有那麼一刻,薛樺甚至都覺得自己完全認同了桂亦雄關於實現善良的那套理論。但是,當他想起傲雪山莊慘死的同門,想起巨樹村一戰中殉難的朋友,想起崑崙十二村那些無辜受戮的村民們,他的心又十分地抗拒那一套理論,他緊緊地閉上眼睛,拼命地搖了搖頭。
“不!絕不!正因為善良已經受到了太多的傷害,所以我們才不可以以任何的藉口去傷害更多的人。一個人都不可以死,一件不公的事都不可以發生。而我們,無論受到了多少不公,多少傷害,也絕不可以以任何的藉口來傷害這種善良,因為,我做不到!”
當薛樺完成了這一段歇斯底里的嘶吼,他才恍然清醒過來,原來那些深深蘊藏在他心底的聲音,竟然在不知不覺間從口中噴湧了出來。那些聲音,是深深埋在他骨髓裡,蘊含在他血液裡的信念和理想。他對此深信不疑。
薛樺看著眼前面容凝重,神色深沉的桂亦雄,剛欲張開嘴繼續說話,卻不料桂亦雄急忙擺了擺手。鬼王冷冷地說道:“薛少俠,桂某平日裡從不與人語言,今日囉嗦許多,是看在我與薛少俠一見傾心的份上。少俠請勿饒舌,如有事相問,且儘管問,我只答是或不是。我桂亦雄縱橫鬼域一十九年,從未有一句虛言。今日若有半句假話,願死在這鬼域十萬陰兵之下。我只求速速於你決一生死,痛痛快快大戰一場。”
薛樺望向桂亦雄,但見他眉頭緊蹙,表情莊重,便點了點頭。朗聲答道:“好!那我且問你,十二年前,你是否參與朝廷和白虹山莊合謀設計的傲雪山莊滅門慘案。”
桂亦雄從鼻子裡哼了一聲,說道:“不是。”
“我的五位師兄,‘化碧萇弘’李英鈺,‘出川蛟龍’王英彰,‘塞外飛虎’楊英宇,‘立地天罡’唐英源,‘雙忠地煞’寸英奇,是不是戰死在你擺下的十萬陰兵陣之中?”
聽到薛樺口中的這幾個名字,桂亦雄輕輕地“啊”了一聲,一股敬佩之情從心底油然而生,但他還是搖了搖頭,答道:“不是。”
五位師兄明明就是葬身於鬼域之中,但桂亦雄卻矢口否認。一股莫名的火從薛樺的腹中直衝神庭,小臉被憋得通紅。但是他想到剛才桂亦雄發下的毒誓,便狠狠地攥緊了拳頭,咬緊牙關,繼續問道:“屠莊當日,是否是你假扮的‘彩尾狐狸’,將我父親與五位師兄引到此地?”
“不是。”
“昨日,你是否潛入天街鎮中,殺害了一對老夫婦?”
“不是。”
薛樺覺得自己簡直撞到了一堵牆,桂亦雄是否一開始就在撒謊,他有些動搖了。但是,他還是強忍著怒火,繼續問道:“昨日你是否潛入蝶隱派棲身之所,偷走了小男孩皮皮?”
“不是。”
“今日,你是否你親手殺死了蝶隱派所有的教眾,並且將他們剖心挖肝?”
桂亦雄心中的火也被薛樺一個又一個莫名的栽贓惹得燃燒了起來,但是他卻反駁都不想反駁,從小到大,因為自己臉上的這道疤,他受到的誣陷和歧視還少了嗎?想到這,桂亦雄的嘴角反而揚起了一抹釋然的微笑。
然而此時,在薛樺的眼中,因為仇恨而熊熊燃燒的烈火乾涸了本來澄澈的湖水。仇人臉上的哪怕一點點細微的改變,都能引起他情緒上的劇烈地震盪。這次,薛樺終於被惹毛了,他不打算再和這個十惡不赦的惡人囉嗦下去,於是大聲吼出了最後一個問題:“你是不是把一個溫柔而又纖弱的女孩子擄劫到了這裡,並囚禁了起來?”
溫柔而又纖弱的女孩子?聽了薛樺歇斯底里地怒吼,桂亦雄的臉上寫滿了震驚。他回過頭,滿眼深情地看了看那白紗下的水晶棺槨。之後又回過頭來,點了點頭,說道:“是。”
薛樺這次終於得到了肯定的答案。他的眼睛和眉毛融為一體,彷彿是一團熊熊燃燒的烈火。他將雪魔刀的刀尖指向了桂亦雄,口中哈出一團熱氣,高聲叫道:“這樣溫柔美好的女孩你都要傷害,還在這裡和我義正詞嚴的說什麼正義,就算那些事情你一件都沒有做,單就這一件惡事就足夠了。桂亦雄,今日我定要取汝項上人頭。”
桂亦雄冷笑了兩聲。他真不知道他帶走藍蘭和薛樺有什麼關係,藍蘭已經在這間水晶棺中沉睡了十九年。十九年來,除了自己絕無其他人一睹他心愛女子的真容。薛樺又從何而知此事呢?可就算薛樺知道此事,這也是他們上一輩的事,輪不到這個晚輩來指指點點。
桂亦雄又想起了當年處處受人羞辱和限制的痛苦。那些嘲笑他愛情的聲音又重新在他的耳邊響起。那個在他童年就被埋在心底的名為惡鬼的心魔又佔據了他的身體。這一回,他的怒火比薛樺的更旺,他的嘶吼的比薛樺更強烈,他刺出的劍比薛樺的更決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