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河邊天氣涼,

秋風秋月此夜長。

可憐身上無餘錢,

遙望青樓空長嘆。

白清逸趁著醉意,笑責陳實言語粗俗,說道:“所謂飽暖思淫.欲,飢寒生盜心,說的正是陳兄弟了。”

陳實搖著一根食指,說道:“非也非也,古人的這句話,說的卻是芸芸眾生,包括我,也包括了白兄。”白清逸搖頭淺笑,剛要出言否認,陳實指著前方的青樓,說道:“白兄少裝正經,你我正值青春年少,吃飽喝足之後,少不得要想那男女之事,且看前方的女子,那高聳的胸脯,扭動的細腰,圓潤的屁股,任誰見了都要想入非非。”

不談論風花雪月還好,經陳實胡亂一說,白清逸不經意朝前方的青樓望去,見那些青樓女子擺弄姿態,又傳來陣陣輕吟嬉笑,不禁臉頰緋紅,心裡禁不住去想那些事兒,嘴上卻抵死不認。

陳實見了白清逸的窘態,心裡竊笑,又拿些淫.蕩的話語挑逗:“白兄可知摸女人的胸脯是什麼感覺?又柔又滑,卻比摸那白花花的銀子還過癮哩。”

從小到大,白清逸謹記禮義廉恥,別說摸女子的胸脯,就連女子的小手也不曾摸過,想不到陳實小小年紀竟摸過女子的胸脯,反倒羨慕不已。自從見過吳真兒之後,白清逸彷如失魂,經常想起吳真兒的一顰一笑,此刻被陳實言語刺激,心裡更加相思起來。忽然,白清逸嘴角微微上揚,腦海中,自己雙手竟伸向了吳真兒的胸脯,輕輕撫摸起來,正陶醉時,突然驚醒,暗罵自己卑鄙無恥,唐突了吳姑娘。白清逸不敢再聽陳實的淫.蕩話,氣惱急走,將陳實落在身後。相思苦似酒,卻又甜如蜜,白清逸藉著微微月色,信步而走,一陣涼風襲來,思緒萬千,喃喃吟道:“有美人兮,見之不忘;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殘月浮沉,相思正濃,忽見前方十步遠的地方有一個窈窕女子立在河畔,朦朧側影像極了心中之人。白清逸鬼使神差地走近細看,不是朝思暮想的吳真兒還能是誰?頓時心如鹿撞,脫口喊道:“吳姑娘!”

不料,吳真兒壓根沒聽清有人呼喊自己,只見雙腿一蹬,跳入了河中。白清逸大驚,箭步跨了過去,未經細想便跟著跳入河中,入水後才知自己不諳水性。二人同時在水中“撲通撲通”掙扎,危急之際,陳實找來一支竹篙,伸向二人。白清逸一手抓住竹篙,一手抱著吳真兒,慢慢爬上了岸,救得性命。

須臾,吳真兒從昏迷中悠悠醒來,白清逸關懷問道:“吳姑娘何故如此?若不是小生與陳兄弟正好經過,豈不丟了性命?”

吳真兒嚶嚶哭道:“公子救我作甚?不如死了干休。”

白清逸聽了,心急如焚,忙問:“吳姑娘究竟發生何事,何必自尋短見?”吳真兒欲說還休,心想,自己遭遇何足與外人言道?白清逸連著追問多次,吳真兒始終不肯告知,唯低首哭泣。

常言道,不如意事常八九,可與語人無二三,白清逸不知此理,陳實卻知。陳實道:“白兄不要問了,先給吳姑娘找個安身之處要緊,再耽擱下去,少不得傷風感冒。”

白清逸連連稱是,問道:“卻不知去哪兒妥當?”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陳實答道:“我家裡倒可以安身,就是破舊了些,吳姑娘不要嫌棄才好。”白清逸與陳實認識以來,從未聽他說過有家,驚問:“你家在何處?倒不曾聽你說起。”陳實嘿嘿笑道:“出了城,不遠便是。”白清逸又遲疑問道:“這、這三更半夜的,城門早已關了,如何出得了城?”出城之事自然難不倒陳實,陳實得意答道:“跟我走便是。”說完,領著二人左拐右轉一陣,當真出了城。

出城後,又走了數里,此時天已微明,但見,幽靜的小道彎彎曲曲,路邊的花草黃黃綠綠,深秋的楓葉紅紅火火,不眠的蟲子窸窸窣窣。此處偏僻,有山有水,陳實指著山腳下坐落的茅屋,說道:“那便是了。”走到茅屋,推門而進,只見灰塵撲鼻,蛛網交錯,陳實窘然笑道:“許久沒回,髒亂了些。”

白清逸本以為陳實是無家可歸的流浪兒,故作氣惱地道:“小生一直被你瞞著,害住了許久的破廟,當真可恨。” 陳實笑道:“嗬嗬,我家地處偏僻,沒個說話的伴兒,還是城裡頭熱鬧。”陳實說的乃是實話,自己獨身一人,隨處都可為家,有銀子時住在城裡的客棧過夜,並有好酒好菜伺候;沒銀子了便以破廟為家,胡亂吃些冷饅頭,如此倒自覺逍遙快活。

聽著二人談話,吳真兒嫣然一笑,情緒逐漸平靜。生火烤乾了衣物,將屋子稍作收拾,吳真兒這才將自己跳河之事相告。原來,那日沈大寶宴請吳老伯,盡是山珍海味,玉露瓊漿,吳老伯還是頭一遭見著,美美享受了一頓。隨後,沈大寶提出要將吳真兒納為小妾,且奉上白銀一千兩作為聘禮,又有許多玉器及綾羅綢緞。平民百姓能攀附上家大勢大的沈府,如山雞變鳳凰,吳老伯當即答應了女兒的婚事。自古以來,兒女的婚姻大事由父母做主,吳真兒心裡雖有萬般不願,也只好心裡愁怨,獨自傷懷。婚期臨近,吳真兒憂傷倍至,自嘆身世悲憫,一氣之下,竟選擇投河自盡,直到被白清逸和陳實救起。

前些時日,陳實在秦淮賭坊裡遇著吳老伯,已猜到其中原委,此番又聽吳真兒道來,忍不住要將沈大寶辱罵一番:“英雄配莽妻,賴漢的媳婦嬌滴滴,莫不是月老牽錯紅線,才使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依我看來,像姑娘這般絕色佳人,需配白兄一樣的風流才子,這才算得上男才女貌。”此言一出,惹的白清逸臉紅,吳真兒嬌羞。陳實見狀,偷笑一陣,又藉口出門去尋吃的,留二人獨處。

白清逸生性靦腆,面對朝思暮想之人,反倒說不出話來,吳真兒乃女兒身,更不敢主動攀談,二人便只好拘謹地坐著,甚至不敢挪動身子,像木頭人一般。

過不多時,陳實回來,只見左手抱著青菜蘿蔔,右手擰一隻雞,看來又幹了些偷雞摸狗的勾當,高興地道:“追了許久才抓住哩。”又熟練地殺了雞,忙乎一陣,做出一鍋香噴噴的雞肉來。

白清逸大口咬著雞肉,卻又來指責陳實偷雞摸狗的行跡。陳實只當作耳旁風,吃飽之後拍著肚皮,到屋外尋了處草垛躺下,美美地曬著太陽。

三人吃飽喝足,各自享受。白清逸漫步遙望,但見楓葉正紅,涼風撲面,四周並無人音,但聞鳥語。須臾,琵琶聲起,聲音輕快愜意,悠然愉悅,正是吳真兒在彈奏,白清逸只覺心曠神怡,脫口而吟:

林斷山明竹隱牆,

亂蟬衰草小池塘。

翻空白鳥時時見,

照水紅蕖細細香。

村舍外,古城旁,

杖藜徐步轉斜陽。

殷勤昨夜三更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