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冷了,陳勁松的心卻躁動起來。拉著林晨跑到前堂,從廚房裡順了兩個雞腿,兩個人一邊啃著一邊跑著穿過大門。到了村子中間的大廣場裡,陳勁松大喊一聲:“小的們,哥哥又回來了。”雪白的天地之間,從四面八方冒出來了幾個黑色的東西,遠看像是一個個冬眠起來的大熊,再靠近點原來是穿著黑色皮衣的少年們。

陳勁松兩眼放光地這些皮衣,嘖嘖感嘆道:“這一個個穿得可真有我的風格啊。”

少年甲笑道:“這不就是上次咱們去打獵搞到的戰利品嗎?大冬天的,怪冷的,不穿厚點老僵著。”

陳勁松說:“你動起來不就不僵了嗎?”

少年甲笑道:“這不專等著大哥你來嘛。”

陳勁松哈哈一笑,大手一揮:“走著。”

一行人浩浩蕩蕩地衝向村外北邊的大水坑,一路上連村民的影子都沒見到,怕是男人摟著女人,老人抱著小孩,女孩子們都在邊上伺候著,然後剩下的也就是這群正值活力年華的野小子們在冰天雪地裡到處竄了。

跑到坑邊,陳勁松指揮著兩三個少年生個大火堆,柴堆表面的都被雪覆蓋過,溼漉漉的,撥開表層,裡面的就是乾燥可燒的了。

陳勁松跟岸邊遊蕩了半圈,找到一個爛木樁子和一塊石頭疙瘩,推到坑中間,招呼著其他少年合力把這東西舉起來,奮力一砸,爛木樁子嵌了進去,把它給掰出來後,又拿著石頭疙瘩把冰面四面都砸了砸,直砸出一個洞來。不一會兒,洞裡蹦出幾條魚來,直蹦到岸上撲騰著。有長有短,有胖有瘦。又短又瘦的都被少年們嫌棄地給扔了回去,照他們的話是,為了更好的未來,給魚兒以時光,而不是給時光以魚兒。

陳勁松讓林晨去烤火取取暖,然後在岸邊拔出個小坑。少年們掏出小刀,給了手裡的肥魚一個痛快,熟練地刮掉魚鱗,給魚肚子開出個小縫,把剖出來的魚內臟都給扔洞裡,用泥雪埋好。然後他們背對著林晨悄摸地把魚上的血給洗乾淨,又用爛木樁子把洞給蓋好。

兒童的身心健康問題總是他們關注的重點。

處理完魚,陳勁松撿來幾根溼漉漉的樹枝,從魚嘴串進去,然後往魚肚子裡塞進一坨長得奇怪味道更是奇妙的野草。他把一條魚遞給林晨,盤著腿坐在地上,彎著腰伸著脖子看著在火中不時轉動的肥魚。幾個人都這種姿勢,黑袍蒙著頭,活像南部的巫師們在舉行著什麼詭異的獻祭儀式。但不同於巫師們唸叨著嘰裡咕嚕的莫名語言,少年們在嬉笑怒罵,談男說女。

少年甲說:“上次俺可見著了,大冷天的,還有兩個人在小樹林裡做些見不得人的事情呢。”

少年乙附和道:“是呢是呢,像是村東頭的光棍和寡婦。”

陳勁松樂了,說:“還真是這倆啊?”

林晨啃了口烤魚,燙得哈了幾口氣,嚼了嚼,吐出來幾根魚刺,好奇地問:“這倆怎麼了?”

陳勁松說,光棍小時候放牛睡著了,從牛背上翻了下來,腦袋給牛踢了一下,然後就不太靈光了。周圍沒人願意嫁給一個傻子,光棍就這麼地光棍了好些年。那個寡婦呢,原來跟光棍玩得挺好,兩個人很對眼,哪想到光棍腦袋給牛踢傻了。寡婦只好嫁給別人了,又哪想到丈夫出門給奸商拉去當苦力一去不回了。可憐寡婦年紀輕輕地守起了活寡,那是個寂寞難耐喲。光棍雖然腦袋不太好使,但年富力壯,一身旺盛的精力無處釋放。說到這,陳勁松咳了幾聲,又說,然後事情就很順利地朝著大家喜聞樂見的方向發展去了。

林晨意會地點了點頭,說:“但為什麼偷偷摸摸地幹這種事,不直接結婚呢?”

少年甲嘆息:“寡婦丈夫可不定死了呢。”

火堆噼裡啪啦地響著,陳勁松拿根魚刺剔牙,不以為然地說:“可不是嘛,背地裡乾的人盡皆知的事不會被人們擺在明面上,一旦把這事挑破了,那受指責的還不是寡婦。光棍倒是很光棍。”

再祥和的地方都會有閒言碎語,而女人更容易先受到指責,不管事情的根本是什麼。這好像人類社會的一個風俗。對此,人們心知肚明,心照不宣。

吃個半飽,幾人都抓了把雪胡亂地把嘴擦了擦,圍著火勢漸小的火堆閒聊。

少年甲嘿嘿笑:“聽說李老頭家的老母豬懷孕了,可真是稀罕事呀。”

少年丙說:“算什麼稀罕事啊,前一陣村西頭的狗也懷孕了,生了九個狗仔子,俺看著眼熟,過了幾天碰到村東頭的大黃狗,才知道原來是這傢伙的種。”

少年乙說:“是呢是呢,李老頭的隔壁老王家不是有頭大公豬嗎,保不準就是它把母豬給搞懷孕了。”

陳勁松看了看林晨,眯著眼說:“你們這群傢伙年紀不大,淨說些有的沒的東西,怎麼,大冬天的還有人發情了不成?”

少年甲意會,連連說道:“就是就是,這麼好的環境,淨扯些沒用的,就不能說些健康的有營養的。”

天上飄著雪花,小冷風一陣一陣的吹著,那點火眼看這就要給滅了,幾個人都打了個寒戰。

陳勁松問:“村裡都準備好過冬了嗎?”

少年甲說:“這個大哥你在早些時候已經問過一遍了,多虧了玄策哥幫村裡找的幾條路子,這才換來足夠的過冬用品。”

陳勁松說:“那陳玄策提出的那項建議實施得還不錯吧?”

陳玄策剛搬到這裡的時候,有路經的商隊看中了村裡的作物,想要低價收取。一番討價還價之後,村長還是覺得對方給價太低,但跑遠路到城裡去做買賣,實在是不划算。村長沒法兒,只得跑到別院請求陳淸璇,陳淸璇把這事交給了陳玄策處理。陳玄策詢問了周遭村落的情況,建議和他們以物換物,雙方各取所需,按一般的市場行情進行等價交換,誰也不虧。村長感謝了一番,回去召集村民開了個會。有人說,拿不到實在的錢不放心,村長說,賣來了錢還不是要買東西用嗎。另一個人說,隔壁村的可能耍滑頭坑他們,村長說,再坑也比不得那些死壓價的奸商啊。最後村長總結道,以前他們跑那麼老遠去城裡賣東西,不一定賣完不說,還動不動給那些奸商各種壓價,實在是血虧啊。只要跟有相同經歷的隔壁村人說這事,保準是能談妥的,難不成鄉里人還比不得城裡人可信嗎。事情就這麼定了下來,村長四處找人,對著甲村村長說,隔壁乙村和丙村都同意了,就剩你們了。又跑到丙村說,隔壁甲乙兩村都同意了,就看你們的意思了,過時可不候啊。在村長的忽悠下,周圍的幾個村的村長選擇了一個良辰吉日,在各村代表的見證下,簽訂協議,各方互助,損有餘而補不足,最終餘下的東西交由各村輪流派人運到城裡賣掉,並採購其他的材料,和餘錢一起分給各家。

少年乙說:“只能說不愧是大哥的弟弟,秋收後,村裡就是按照玄策哥所說的跟隔壁村來往呢,挺順利的,幾個村長都挺滿意,還說著要去感謝玄策少爺呢。”

陳勁松哈哈一笑,說:“順利就好,感謝什麼的倒是不用了,玄策那傢伙不好這個,喜歡清靜,那麼多人去找他反而會讓他不樂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