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五十七章 入夏、蟬鳴(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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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的監牢,微斜的陽光透過牆壁上方小視窗落下一束,光塵浸光裡飛舞浮動。
剛進來的秦懷眠尚未被定罪,也沒遭受惡意的逼供,環境要比大理寺其他牢獄要好上許多,聽不見鞭打、哀嚎之聲。
“屠兄心明透亮。”
秦懷眠抬了抬臉,目光晦暗,有著失望的神色,只是在角落動了動,伸手將地上的酒壺拿過來,將壺嘴放入口中傾倒。
“哪裡有什麼透亮,別忘了,屠某可是總捕出身。”屠是非坐過來,從他手中接過酒壺也喝了口,望著視窗照在地面的光斑,“都指揮使的屍身,我已看過了,死於墜馬,腦袋觸底,頸骨折斷。”
坐在那邊的秦懷眠看過去,皺起了眉頭。
“就知道非人暗害......季常這是借勢攻擊陛下......”
“不。”
不等他說完,屠是非打斷的說了句,吸了口氣,“但都指揮使所騎那匹馬,馬蹄上方有鈍傷,傷到了骨頭,上面還有些許石屑。依在場的宿衛士卒講述,馬匹是在飛奔狀態下跌倒,都指揮使也從上面跌落,說明那馬當時被人用石子所傷,這才造成了朱友倫前撲墜馬,頭觸地而死,可謂算得精妙。”
“為何?”
“不在飛奔裡打前蹄,很難讓馬背上的騎士朝前撲的,而且出手之人,必定擅長暗器一類的功夫,就屠某知曉的人物當中,只有一個,就在城裡。”
屠是非看去書生時,秦懷眠將目光偏轉開,對方說的那個人物,他已經知道是誰了,也算得上是故交。
然而就這麼一個人,只有耿青能驅使。
不難推測,皇宮裡的那一幕,全都是耿青在背後謀劃,只有一點秦懷眠有些不明白,耿青殺朱友倫到底是為什麼?
那邊,屠是非似乎看出書生心裡疑惑,笑了起來:“尚書令謀劃向來一石二鳥,甚至更多,沒有明確的目的,就不是他了,朱友倫死在皇宮啊......”
秦懷眠被點通了這一關節,眼眶瞪了瞪。
“嫁禍給天子?”
“怕是說少了......滿朝文武多半也要遭殃。”
屠是非說完這句,兩人俱沉默下來,牢房裡頓時安靜,他倆都清楚耿青與唐庭有著複雜的恩怨,嫁禍給李曄,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梁王不會殺陛下的,季常這一計,恐怕只會暴露自己。”
好一陣,秦懷眠才說了這句話,語氣卻略顯不足。旁邊的屠是非則不這麼認為,他道:“說不得,尚書令這是向梁王示好呢?何況,他已將龍驤軍握在了手中,懷眠兄別忘了,尚書令還有隴右,李繼岌、趙周儀之流對他尊崇的緊。細細算來,隴州、鳳翔、加上長安的龍驤軍,怕有六七萬之數,放在何處都是一股不小的力量,梁王只會對他更加看重。”
“季常所圖甚大啊......”
秦懷眠嘆出一聲,望去陽光正從小視窗傾瀉進來,想著往後的天子、朝堂、文武所處困境,不由閉上眼睛。
不久,牢門輕輕闔上,穿過窗戶的陽光,外面漸漸泛起了彤紅,今日早朝朱友倫墜馬而死、龍驤軍入城勤王、秦懷眠下獄的事已在城中大大小小的官員口中傳遍,相告奔走,試圖將事情梳攏還原,看似乎能將人救出來,或將關係撇清。
能說得上話的樞密使,此時選擇了閉門謝客,接到耿青送來的書信後,連忙與自己所寫信函,一併交由幾匹快馬趁還未關城門,沐著殘陽飛奔向東。
訊息奔過灞橋、順著黃河穿潼關、峻嶺、林野,再到東都洛陽至汴州已經是四月入夏,滑州謝瞳攻略朱宣、朱瑾的太平、泰寧兩軍正進行的如火如荼,將鋒線推到濮、鄆一代。
而另一邊,梁王朱溫坐鎮汴州不久,將軍權下放葛從周手中,攜李思安、楊師厚會合魏博軍假意一起攻略滄州,暗地裡卻派長直軍校尉馬嗣勳以精兵一千以‘送葬’的名義喬裝入魏州。
四月中旬,羅紹威攜家奴數百,與一千長直軍悄然對李公佺駐紮魏州的牙軍發起偷襲,一戰定下魏州局面。
二十日,兩萬魏博軍反應過來,朱溫會同葛從周入駐魏州,遠在鄆州的謝瞳也遣軍五千做出佯攻的姿態。
一時之間,整個魏博衛、相、魏、博、貝、澶六州,不得不在這種包圍形勢下悉數投降,然而此時的羅紹威才發現,他已經被架空了,朱溫對於女兒死在他家的怒火,也在此刻發洩出來,直接將他及其家眷供給三十多口人牽往汴州。
與此同時,既然已陳兵魏博,聯合魏博兩萬兵將攻略滄州,索性就一起收拾了,一旦拿下,也可威脅幽州,給李克用背後釘上一枚釘子,讓他感到威脅。
徵調後方梁兵北上,算上魏博軍、鄆州一帶的謝瞳所帶三萬兵馬,差不多將近十萬人,將魏博六州糧庫幾乎掏空。
三日後,也就是四月二十五這天,朱溫正與葛從周、楊師厚等人商議對義昌節度使所在滄州用兵,兩封信函從千里之外的長安,經洛陽、汴州入魏州過來,呈到了他面前。
看完出自不同人手臂的書信,朱溫喃喃了兩句,有些不信,翻看了幾遍,整個人都陷入沉默,周圍將領,如葛從周、楊師厚、王彥章等人見狀,也都適時閉上嘴,安靜的等候。
下一刻,朱溫:“啊——”的一聲怒吼,將面前的桌子掀翻,桌上擺放的物件噼裡啪啦摔落一地。
“友倫......”
朱溫雙目通紅,身子都有些搖晃,快要站立不住,被牛存節上前一把攙扶才沒倒下,他被攙到椅子坐下,又將書信翻開來來回回看了一遍,這才確認了朱友倫的死訊,將信紙丟去了地上,隨後被王彥章撿起看了看,臉上同樣露出悲憤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