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過天晴,梅蕭仁已經回到相府,坐在湖心亭裡沉思。

剛才她在路上向葉知問過來龍去脈,葉知說那些刺客的不會武功,並不難對付,江叡傷得重是因為寡不敵眾,渾身多處中刀。

刺殺的經過看似沒有破綻,但梅蕭仁抓到了一個疑點。

若要行刺,派出的刺客往往越少越好,既不會鬧出太大的動靜,也便於逃命,派兩三個懂功夫的人比派十個莽夫要管用,主使沒道理鋌而走險,除非派有身手的人對他而言更不穩妥。

這樣的不穩妥或許是因為……容易被識破?

梅蕭仁想到這兒才覺得有了一絲頭緒。

顧楚鈺慢步走到亭子裡,看得出她在想事情,沒有叨擾,默然落座。

梅蕭仁回過神,見他回來了,忙問:“陛下一向不愛召見大臣,怎麼突然召你進宮,難道是為了刺客的事?”

“嗯。”

“那陛下說什麼了?”她追問。

“陛下讓我發兵征討烏珠國。”

“打仗?”梅蕭仁娥眉輕蹙,“可烏珠國明明是被冤枉的,就算陛下要立國威,也該分個青紅皂白才是。”

“案子的疑點諸多,烏珠國本來有理可說,但是刑部追使臣回來的時候,他竟然逃了。”顧楚鈺倒了杯茶,飲茶後言,“如今有理說不清。”

“刑部查得如何,有無眉目?”

“刺客咬定自己是烏珠人,而使臣除了喊冤,別無它話。”

要與烏珠國開戰……梅蕭仁不禁想起了大學士的話,大學士之所以親赴夏國,是要替楚鈺穩住新夏君,因為楚鈺如今有內憂,不能再有外患分心。

何況禁軍喧賓奪主,應當是魏國公在背後撐腰,意味著內憂不減反增。

“蕭蕭,你今日出去過?”

她是正大光明地離開的丞相府,出門的事自然瞞不住,去了什麼地方也該告訴他,以免他擔心。

梅蕭仁點頭,應道:“去了醉仙居。”

至於見府丞他們的事,她決定暫且瞞著楚鈺,不讓他攪進禁軍和上京府署的爭鬥裡,畢竟這場爭鬥也是因江叡遇刺而起。

她接著解釋:“我不知道你什麼時候回來,想去就……”

顧楚鈺伸手撫上她的臉,輕言:“我沒有怪你,出去走走並無不妥。”

她抬手覆上他的手背,神色認真,“楚鈺,你不照陛下的意思行事,他們會不會猜疑你包庇烏珠國?”又言,“我知道你不在意皇族怎麼想,更不怕被潑什麼髒水,但這次是江叡差點一命嗚呼,他是陛下的獨子,是先皇后拿命生下的嫡子,這個嫌疑若是洗不清,陛下和皇族對你恐怕只是恨這麼簡單。”

她心裡的推測和擔憂遠不止這些,接著說:“不止是皇族不會罷休,屬國如此踐踏大寧國威,那些效忠大寧的將士們必定盼著復仇,而你卻不肯出兵,那他們對你……”她頓住了,轉眼看向湖面,“陛下這個提議足以讓你進退維谷,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如果刺客不是北漠人,如果傷的不是江叡,我甚至懷疑是不是皇族給你下的圈套。”

她一鼓作氣地說完,越說越覺得麻煩,而他的唇邊竟然帶了笑,又撫著她的臉與她說了極為淡然的兩個字——無妨。

魏國公府。

江叡醒來已經三日,他還躺在床上休養,渾身的傷口都在痛,他越痛就越是恨,恨那個吃了熊心豹子膽的屬國。

聽說他父皇已決意要打烏珠國,為此還召見過顧楚鈺和兵部尚書等朝臣,他剛感到些許欣慰,立馬就捱了一盆冷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