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章 太陰(第3/3頁)

這方世界的商殷和地球歷史上的春秋周室十分相似，同樣的卿大夫把持國政，家臣把持卿大夫的家政。尤其這個武道世界，商殷的大宗小宗之主無一不是武道高手，忙於武事，疏於政務，更是對家臣故意放權，而作為掣肘，他們選擇的政務代理人大多是尚喜之類沒有後代的寺人。

寺人即閹人，在商殷而言，自宮為寺人，是一條青雲大道，尤其是對庶民而言，更是如此。

太陰寺。

商殷王朝設立的特殊武學機構，只收錄去除命根的自宮者，自大商定王設立以來，已經延續了七百餘年，作為商殷王朝最為依仗的武道力量，太陰寺的地位在殷氏崇高無比。除卻商天子，所有商殷王族均要對太陰寺主行弟子禮。

尚喜是太陰寺出來的普通寺人，失去參悟太陰寺的最高武學訣要《太陰真經》《厥陰劍法》《少陰綿掌》的資格，和大多數普通寺人的命運一樣，在期滿出寺時或入商宮為天子奴，或為其他小宗奴。這些能識文斷字，又能充當侍衛的寺人是商殷王朝最大的特色之一，如尚喜般因照顧主君十幾載而成為僕臣之巔，手握赫赫權柄的不在少數。

營地築在懸崖之下，西面是轟隆隆的瀑布四濺。

殷水流的所謂走走，只是往前走了幾十步有餘，那裡臨崖地勢比別處高些。他迎著山風，望著遠處，問道：“可知道此處具體叫什麼？”

“鄉里鄙民稱此地為夾山。”

“稱之夾山，襯托不出此處地勢之惡，本君將此地稱之為甕地，請君入甕之甕。”

請君入甕這四字成語出自地球歷史上的武則天時期，尚喜只能從字面上去理解。

這不是什麼好詞。

“你太陰寺人出身，讀過六卷兵書《呂韜》。本君問你，敵軍圍而待攻，我軍萎靡不振，以此地地形而言，又當稱之為什麼？”

“死地。”

尚喜嘴唇微顫，若非殷水流神情平靜，他定然說不出這兩個字。

旭日漸升漸高，殷水流的嘴角露出幾許譏諷：“為了將本君逼入死地，殷茂全的邑倉裡不知少了多少血紋精玉。”

血紋精玉是這個主世界的主流貨幣，內蘊血精可供以武道修煉，以兩為單位，又稱之為玉幣。

尚喜稽首在地，重重磕頭。

君憂臣辱，君辱臣死，主上陷入如此絕境，身為下臣者卻無計可獻，何其無能。

殷水流往前走了兩步，讓旭日將身影照得愈發的斜長些，眼前浮現起熙夫人和兒子死前的面容，輕聲問道：“此時正春日融融，尚家宰，我們今生還能感受得到夏日的灼灼麼？”

“君上……”

這是尚喜首次聽聞主上說及這等希望渺茫的話，一時聲音哽噎，不知如何違心寬慰。

君上絕非昏庸之主，怎會不明白現在的處境。

昔日的王子水流最為人稱道的東西有三樣。

天資、姿容、才情。

當然，殷邑的街頭巷尾議論最多的還是王子水流的風流行徑，因為王子水流和旁人不同，縱使多次為天子所訓，也阻攔不了他一直在獵豔路上狂奔，絲毫不忌諱因為榻事而致以武道受損，曾創下無數令殷邑士人津津樂道的御之記錄。

“你老啦，現在動不動就要哭，不再像本君年少時，你牽著本君的手，走上重重石階，登高而望王城內外，告訴本君，身為殷氏子，當在離旭日最近的地方，遠眺陽光照耀之地，不可一日有忘，因為那些都是殷氏曾經擁有的國土。現在我們在你當日所說過的陽光照耀之地，陷入如此死地。”

尚喜身體微顫，卻哽咽著難語，眼前浮現起君上年少時的稚子模樣。

“二十多載的時間，你一直陪著本君……”

山風吹起寬袖，殷水流平靜敘說，手指卻在袖間輕敲。

一下是一息，一共百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