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陷入重圍(第2/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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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哈哈大笑,道:“不想你這韃子還有些骨頭。好,我便告訴你又何妨?我丐幫弟子遍佈天下,想查什麼查不出來?武林群豪在濟南城外紅梅谷中爭奪《八脈心法》,卻不防你派神偷易又道潛入,偷天換日,以一本假書將真書悄悄換走。為此你給了易又道三千兩通慶銀票,是也不是?”
濟南侯驚愕不已,道:“你說得倒是詳細。我不是武林中人,為何千方百計要得此書?你丐幫可能明白?”
那人冷笑連聲,道:“若要揣摩你的這點心思,那又有何難?當今朝廷之中,若說真正被韃子皇帝寵信之人,其實不過兩個,一個是三王爺完顏烏臺,另一位便是北國第一高手耶律宗雷。耶律宗雷雖是契丹人,但素與韃子皇帝交好。韃子皇帝還在做太子時,便以他為知己心腹,後來登基為帝,也以耶律宗雷為第一功臣。你要入京,莫說進諫,便是要保全性命,也要此人鼎力相助。聽說耶律宗雷對那《八脈心法》覬覦已久,你自然要想法子殷勤奉承,將這書獻給他了?”
濟南王道:“既如此,你便該知道,我這諫言若是成功,從此南北兵火可熄、刀戈入庫,兩地百姓安居樂業,豈非妙哉?丐幫向來有愛國濟世之心,何必來此搗亂,壞我大計?”那人道:“韓幫主口口聲聲說盡忠報國,其實大謬,南宋小朝廷上至昏君,下至百官吏僚,有哪一個不是紙醉金迷、醉生夢死?如此昏庸,我幫弟子保他作甚?休要羅嗦,快快將《八脈心法》交出來!”
陳青桐聽他如此說話,心中氣憤無比,他知“商女不知亡國恨,隔岸猶唱後 庭花”之恥,也知 “暖風燻得遊人醉,只把杭州當卞州”之辱,但治下百姓何其無辜?雙方交戰,達官貴人大可拍拍屁股一走了之,不過換個地方繼續享樂罷了,但平民百姓流離顛沛,又是多麼辛苦酸楚?他見袁伯當輕輕撥開布簾,向裡偷看,心念一動,悄悄摸到他身後,突然抬腳朝他屁股踢去,只聽得啊喲一聲,袁伯當屁股中腿,直飛進帳去。
裡面那人喝道:“你是誰?莫非也是來搶奪《八脈心法》的?”不及他應答,一棍劈將下來。袁伯當不甘示弱,喝道:“不錯,我就是要武功密笈,以圖練成蓋世神功。”橫擋一杵,架住來棍。二人棍往杵來,就在帳中交起手來,只聽風聲呼呼,帳幕也被兩人兵器蕩起的勁風吹得嗚嗚作響。陳青桐撩起帳口布簾,探頭一望,見那袁伯當正與一名黃袍漢子惡鬥。那黃袍漢子相貌猙獰,神情陰狠,雖自報家門乃是丐幫子弟,但分明卻不似善類。數招過去,那黃袍漢子連連後退,漸漸招架不住。
黃袍漢子退了幾步,忽然喝道:“我得不到書,也不能被你奪去!”奮力一棍,將袁伯當鐵杵盪開,側身一閃,鐵棍呼嘯,猛擊濟南侯。陳青桐眼見濟南侯無法抵擋,心中大驚,就要搶入,只聽噹的一聲悶響,一人趔趔趄趄跌出帳來,正是濟南侯。
這時陳青桐才見得他的真面目,但見他五官端正,頗為文雅,神情雖慌之下,威嚴尚在。只聽黃袍漢子冷笑道:“狗韃子,你還有點本事!”濟南侯怒目而視道:“我大金國馬上得天下,無論男女人人自幼便要學拳腳刀槍功夫,你當我怕了你麼?”黃袍漢子冷笑道:“好,有種!”嗡地一聲,鐵棍帶風,一棍砸下,卻被袁伯當鐵杵架住,喝道:“你說看得起他,那麼就是看不起我嗎?”鐵杵猛地一伸,黃袍漢子只覺一股大力襲來,不敢硬接,鐵棍一圈,回棍防守。
濟南侯甚是機靈,覷得空檔,突然掀起布簾,匆匆逃出帳外,幾乎撞在陳青桐身上。他驚魂未定,見得陳青桐身上的裝束,大喜過望,叫道:“快來救我!”陳青桐暗道:“我若是不肯救你,還來到這裡作甚?只要你能良諫成行,免除淮水兵火,我自然極力保你平安。”說道:“侯爺隨我來。”話雖如此,但他也不知該將之帶往哪裡?營中金兵為周通與那華寶上人打鬥吸引,皆在遠處攏聚觀戰,不知這裡的兇險。袁伯當見濟南侯逃走,大叫不好,一連幾杵將那黃袍漢子迫退,提杵急追。
那黃袍漢子勃然大怒道:“你不叫我如願,我也不能讓你得逞!”鐵棍帶風,滾滾而上。袁伯當左衝右突,卻被他鐵棍緊緊纏住,無法脫身,氣得哇哇大叫,喝道:“好,我看看你到底有多大的本事!”鐵杵猛地一旋,頓時沙飛石走,威力駭人。黃袍漢子武功不及他,身形晃動,四處遊走,不敢與他硬碰。
陳青桐拉著濟南侯拔步急奔,剛過一頂帳篷,黑暗之中突然伸出一根竹杖,恍若靈蛇般他雙足纏來,一人喝道:“韃子,要逃到哪裡去?給我站下!”這一纏又快又準又狠又疾,若是換了旁人,斷然難以躲避。陳青桐情急之下,拉著濟南侯施展“凌雲若虛”,堪堪躲過。那人冷哼一聲道:“不想韃子兵中還有如此高手?”竹仗如影隨形而來,杖頭嗤嗤作響,風聲勁急。月色之下,那人卻是個衣裳襤褸的乞丐。陳青桐暗道:“那黃袍之人是丐幫中人,但服飾整齊,哪有半點乞丐風範?這人若要說自己是丐幫的,我才相信。”退後幾步,拔出腰刀,反往那乞丐手腕刺去。那乞丐輕飄飄地閃個過,竹仗輕揮,與陳青桐鬥在一起。
陳青桐在泰山派禁地山洞中學得劍法,從來不曾練過刀法,將刀當作劍使,招式威力大減,只是如此一來,在對方眼中這“刀法”古怪之極,反倒變得飄忽不定。十數招過去,二人攻守各互,上下難分。濟南侯本是極有膽色的,見自己“手下”這般神勇,卻不急著逃走,暗暗忖道:“不想我麾下竟有如此勇士?”只聽那邊轟隆一聲,銀頂帳篷經不得袁伯當與黃袍漢子的衝撞,轟然倒塌,兩條人影飛身竄起,邊跑邊打。黃袍漢子看見花子,大聲叫道:“梅鐵心,你也來了?”一棍逼開袁伯當的鐵杵,急奔而來。袁伯當在後緊追不捨。
梅鐵心避開陳青桐一刀,笑道:“淨衣派來得的地方,汙衣派自然也來得。那《八脈心法》乃是武林至寶,有誰不求?”
原來那黃袍漢子喚作黃冷池,的的確確是丐幫門人,因丐幫內部有淨衣派與汙衣派之分,彼此雖然同門,但兩派又彼此不服。梅鐵心說完,見黃冷池不僅不急不惱,反倒面有喜色。梅鐵心見他腳步紊亂,再看得他後面的袁伯當,不覺恍然,暗道:“他武功不敵那使杵的大漢,便欲求我相助。大夥兒平日裡明爭暗鬥,畢竟都是丐幫兄弟,我豈能見危不救?”於是喝道:“黃兄弟,你且與這韃子兵較量,我來會會你的對手。”他此言一出,正合黃冷池的心意,急忙應道:“好,你自己小心!”
袁伯當見狀,哼道:“走了一個花子,又來一個乞丐,大爺我也是窮人,沒有餘錢給你們!”一杵砸下,梅鐵心竹杖輕撥,竟將他大力一杵撥開,杖頭一抖,堪堪刺向自己肋下,角度刁鑽,幾乎避無可避,不由暗吃一驚,暗道:“這乞丐的武功勝那黃袍人三分,大意不得。”慌忙收勢後撤,身形方才站定,見其又是接連三杖,疾如閃電,遂將鐵杵旋轉揮舞,水潑不進。
黃冷池飛身到了陳青桐跟前,喝道:“小韃子,過來送死!”猛然一棍劈下。他在袁伯當手下吃了一肚子悶氣,以為不過尋常士卒而已,這一棍打下,便有千鈞之力。陳青桐在大帳外聽得他和濟南侯的對話,知他罔顧國家大義,冷笑道:“你要我性命麼?這要看你有沒有這樣的本領!”施展“凌雲若虛”,身形晃動之下,倏地繞到他右側,驀地裡橫過鋼刀,身子疾轉,呼的一聲,一刀向黃冷池頸中削去。這一下大出黃冷池意料之外,心頭一驚之下身子一側,讓開刀鋒,隨即抓向陳青桐手腕。他一招之間立即鐵棍揮出,反手搶攻,武功也確有獨到之處。陳青桐一刀不中,想也不想,第二刀跟著再使泰山劍法,一刀劈出,出手之際刀刀狠辣,正是泰山劍法大開大闔的路數。黃冷池驟逢強敵,卻在刀縫之中伸棍搶攻,半招也不退讓。敵人揮刀狠砍狠殺,他施展打狗棍法,也是狠擊狠打。月光之下,但見一個黃衣大漢,一個“金國少年”,性命相撲,十多二十招之間,便鬥得猛惡異常。
濟南侯只瞧得心花怒放,喜道:“如此人才,莫說百夫長,便是那千夫長也當得了!”
那邊周通與華寶上人苦鬥多時,華寶上人禪杖揮了一個圓圈,將周通身形罩住,周通大刀用了招“終南砍柴”,刀光如矢,透過了華寶上人禪杖的包圍,只聽一片金鐵交鳴,震得兩人耳鼓嗡嗡作響,周通收刀一看,只見刀刃上已損了三處缺口,要知華寶上人的內力深厚無比,加上他的水磨禪杖分量沉重,周通空有一身神力,兵器輕薄,還是吃了點小虧。
華寶上人哈哈笑道:“大個子,你服不服,不服再來!”禪杖一抖,叫道:“看杖!”禪杖一起,一招“神龍出海”,向周通打來,鋒利的鏟頭月牙化作匹練般的寒光,將周通的大刀絞住,周通大吃一驚,急急變招,大刀旋風疾舞,只聽一陣叮叮噹噹,華寶上人杖影如山,登時穿過了周通佈下的刀幕!華寶上人的攻勢有如狂風暴雨,見招拆招,見式拆式,周通後力漸漸不繼,步步後退!
只聽周通一聲怪嘯,大刀橫斬直刺、平斫斜削,在華寶上人杖影如山的籠罩之下,施展刀法,輕飄飄一發即收,乍沾即退,如有如無,若虛若實,華寶上人禪杖有五十斤重,雖然勁道十足,無奈對方大刀竟似一片輕飄飄的樹葉一般,順著杖風飄來晃去,任他禪杖如何強勁,卻總是無法使力將對方大刀震斷。華寶上人倒吸一口涼氣,突然一聲長嘯,禪杖倏地反攻,招數快得出奇,五十斤重的水磨鑌鐵禪杖在他手中,便如一根稻草一般輕便,但見他禪杖指東打西,指南打北,周通但見四面八方都是華寶上人的影子,竟似有幾十條禪杖同時向自己攻來,不由得越鬥越慌,再鬥十數招,只聽噹的一聲,周通的大刀終於被他一杖震斷,周通也被華寶上人的掌力打得變了滾地葫蘆!
華寶上人擊倒周通,幾個起落,已到了濟南侯身邊。眾金兵蜂擁而上,將濟南侯團團護住。袁伯當心頭急躁,道:“不想這金國韃子身邊還有幾個高手!”只聽不遠處周通大吼大叫,灰頭土臉地跑了來,刀也不見了,狼狽不堪,大罵道:“老周你這混蛋,這回還吹牛麼?!”
黃冷池與陳青桐連鬥五六十招,竟再無寸進,只覺對方刀如劍,劍似刀,自己竟是無隙可乘,四周金兵如牆,圍裹上來,心道:“《八脈心法》未曾到手,我怎能就此受擒?可惡,聽聞那官兒當得越大,越是貪心怕死,我以為不過恫嚇幾句,便可迫他交出密笈,不想這韃子官兒偏偏這般硬氣!”再看袁伯當,暗道:“他是誰?武功不弱,莫非與我此來目的一般,皆是衝著《八脈心法》而來?以前幫主說過,群狼圍一肉,不能爭肉,反倒相噬互殘。”連環幾棍將陳青桐逼退數步,大叫道:“梅兄弟,再不走我們就得都送在這兒了!”梅鐵心偷眼一望四周,但見金兵已然不再慌亂,反倒軍容齊整,列陣相迎,若鐵桶森嚴,刀光寒寒,槍刃銳尖,暗暗心驚,卻不甘露出怯態,強笑道:“你我若是能夠聯袂,只怕他們雖然人多勢眾,也未必能夠攔得下我們!”黃冷池搖頭嘆道:“二人力量尚且不夠。”對袁伯當叫道:“這位兄臺,你是要留在此地束手就擒,還是要與我們一併衝殺出去?”
袁伯當大聲道:“好,好,我們四人一併衝殺出去,有什麼過節,也等擺脫這些韃子之後再說。”黃冷池叫道:“那倒不必了,今日若能衝出去,彼此恩怨一筆勾銷!”周通聽得三人商議,叫道:“帶上我帶上我,三人合手,不若四人聯袂。”撲入金兵叢中搶了一把刀來,奮力殺出重圍,要與三人會合一處。濟南侯喝道:“他若要去,就放他去,一網打盡!”金兵聞言,閃開一條道路,果真不來阻擋。
四人會合一處,黃冷池一聲大吼道:“避我者生,擋我者死!”鐵棍開道,旋風般直衝出去,金兵眾多,如何是這四個煞星的對手?刀棍齊下,被四人將方陣衝得七零八落。四人齊心,威力不可小覷,漸漸被四人衝開一個口子。陳青桐暗道:“此時不走,更待何時?”提刀“追趕”,見他四人往南,他也往南;他四人轉東,自己也趨東,好似狗皮膏藥一般貼了上去,甩也甩不脫。周通掉在最後,見一個“韃子”緊追不捨,心中煩惱,喝道:“你這韃子,不怕死麼?”一刀猛劈過來,卻被陳青桐施展“凌雲若虛”,輕輕躲過,再不管他,跟上梅鐵心三人。眾金兵見陳青桐甚為“神勇”,反倒紛紛吶喊助威。
五人前後相銜,漸漸衝出圍困,路過一頂盤花帳蓬之時,見布簾一挑,裡面出來一個婦人,正是那先前在丘上所見極像林姑的女子。袁伯當心頭一動,沉聲道:“抓此女為人質!”五指如鉤,向那婦人抓來。那婦人嚇得尖聲大叫,腿軟腳麻,驚得癱了。陳青桐在後,喝道:“不可動她!”一刀刺向袁伯當手臂。袁伯當急忙收勢退開,一杵反砸,正與陳青桐腰刀相撞。這一下反擊力道極大,二人踉蹌後退,一分為二。袁伯當正待再抓,金兵已是蜂擁趕來,頓足道:“罷了!”拔腿飛逃。
五人一路狂奔,聽得金兵吶喊漸漸遠去,追得五人魂不守舍。梅鐵心見陳青桐的狼狽樣,不覺哈哈大笑,道:“原來你是喬裝改扮混入金營的人。哈哈,不想折騰了多時,卻是‘刺客’與‘刺客’自己打了起來,有趣,有趣!”又道:“你為何要放過那金國女子?”
陳青桐大聲道:“堂堂江湖豪傑,光明磊落,怎能用一個弱女子來當擋箭牌?此事若是傳了出去,豈不被天下人恥笑?”周通大聲道:“我是大惡人,老子才不管什麼恥笑不恥笑!”袁伯當臉色陰晴不定,說不出話來。梅鐵心笑道:“好,小兄弟武功不弱,氣度不凡,叫人佩服。只是我有要事在身,咱們改日再見。”身形微晃,瞬間走得不見了蹤影。黃冷池冷哼一聲,尾隨其後,道:“以後再見,定然分個高下。”袁伯當既是懊惱,又是沮喪,哼道:“你走你的陽關道,我走我的獨木橋,後會無期。”周通聞道:“這話說錯了!該是‘你走你的獨木橋,我走我的陽關道’才是,為何好好的寬敞道路自己不走?”袁伯當心頭火發,卻又發作不得,二人口舌爭執,結伴而去。偌大的山谷,又只剩得陳青桐孤零零一人。
他漸漸心平氣和,走開幾步,聽得遠處山坳之傳來一聲狼嚎,月下淒涼,不覺機伶伶地打了一個寒戰,忽然想起還有一個丁晴不見,不由叫苦不迭,道:“陳青桐呀陳青桐,你為何竟將自己的同伴撇下?”轉念道:“金兵勢大,我總不能把她一個弱女子留在虎狼叢中!”急急忙忙回身要趕回去,忽然腳下一絆,哎呀一聲,又是臉朝下摔了個跟斗,爬起來一看,原來兩樹之間被人纏上了一根極細的絲線,白天尚且不易察覺,更何況這濃雲黑月的深夜?陳青桐啊喲連聲,罵道:“是誰這般惡作劇?”只聽得樹上有人嘻嘻笑道:“還算你有些良心,摔這一跤,便當懲罰好了,我也不與你計較了!”
陳青桐大喜道:“丁姑娘,你,你沒事麼?”
丁晴從樹上輕輕躍下,嗔道:“你見我無恙,是不是覺得蠻失望?好,你老實說,將我孤零零棄在虎狼之營裡,究竟是何居心?”她嗔目瞪眼,秀眉微蹙,櫻桃小嘴兒微微噘起,只看得陳青桐一陣臉紅,低下頭去道:“丁姑娘,你沒事就好,我,我正準備回去找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