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青桐流星飛墜般撲了下來,人在半空雙掌齊發,砰地一聲,那人被他凌厲的掌風震得連打三四個趔趄方才勉強站穩腳跟,背後有人喝道:“看打!”暗夜中三點寒星成品字形當胸打來。陳青桐騰空飛起,劍光掃蕩,只聽噹的一聲,一支飛鏢被他長劍撥開,叮叮兩響,另外兩支飛鏢也被他打落在地。黑夜中光芒一閃,有人拔出一對雙鉤撲了上來,使鐵鞭那人喘息方定,也迫了上來。

陳青桐見兩人一同撲來,寶劍一指,連人帶劍閃電般刺向使鐵鞭那人。那人橫遮豎擊,鐵鞭嗚嗚作響,使的竟是河東名將呼延讚的鞭法。陳青桐這一劍看似刺向使鐵鞭那人,劍到中途倏地一轉,劍光如練,已刺向使鉤的那人。使雙鉤那人倒也沉著,見陳青桐劍到,左鉤一沉,右鉤上帶,叮的一聲,這一劍竟被他解了。使鐵鞭那人一鞭擊到陳青桐後心,忽見劍光一閃,陳青桐長劍已如影隨形般反刺過去。使雙鉤那人救應不及,手腕一抖,再發三鏢,打向陳青桐後心。陳青桐大喝一聲“好”,黑夜中劍光如環,叮噹之聲響不絕耳,三支飛鏢已被他長劍蕩飛,反手一截,使鐵鞭那人手腕如被火繩所烙,鋼鞭也幾乎拿捏不住,暗吃一驚,慌忙後退。

陳青桐長劍一指,喝道:“你們是誰?”

使雙鉤那人低聲道:“好小子,架子很大,銀月教找上你了,只要你的八脈心法,倒沒人付錢讓我們取你性命。怎麼樣,把心法交給我們吧?免傷和氣!銀月教主座下喜、怒、哀、樂四大使者一起到來,你小子面子已經夠大了。你再不交出心法,可別怪我們心狠手辣!”風聲颯然,身後又有兩人來到。

陳青桐暗道:“打人不過先下手。倘若被他們四個圍著,只怕又要重蹈辛家莊的覆轍,難免要淪為階下囚了。”身形一飄,閃電飆風般欺身直進,劍光起處,“李廣射石”、“穿針引線”齊發同襲正面兩人。使鐵鞭那人是銀月教“喜”使者,橫鞭一擋,嗡地一聲,鐵鞭竟被陳青桐一劍引過一邊。使鉤的“怒”使者與身後使劍的“哀”使者、“樂”使者不料這纖瘦文弱的少年劍法竟是如此凌厲,急忙雙雙來救,一對護手鉤,兩把寶劍,閃電般刺向陳青桐後心。陳青桐一招“天河倒洩”,寶劍夾風,呼地一聲從兩人頭頂倒飛而過,四使者中哀使者武功最弱,背心一疼,踉蹌前衝,已中了陳青桐一劍。陳青桐長劍揚空一指,青光閃爍,閃電般點到喜使者喉頭,喜使者長劍一豎,叮地一聲,鞭身上濺起點點火花,陳青桐劍勢發動,鋒利的劍尖又刺到喜使者與怒使者身前。他劍法快得令人眼花繚亂匪夷所思,怒使者雙鉤交剪,與哀使者奮力將陳青桐一劍擋開。說時遲那時快,陳青桐須臾間連進三招,饒是哀使者與樂使者雙劍合璧,也被他迫得手忙腳亂。但見陳青桐一劍快似一劍,劍風激盪,衣袂飄飛,二使者拼力抵擋,仍覺寒光四射冷氣森森,宛如四面八方都有無數劍尖同時刺來一般!

陳青桐殺得性起,十五招開外劍招倏地又是一變,頓時銀光遍體紫電飛空,著著搶攻,招招辛辣,銀月教四大使者三口長劍一對雙鉤竟自抵擋不住陳青桐大海狂濤般的攻勢,四人兩劍一鞭一對鉤,被陳青桐衝得狼狽不堪。陳青桐劍法再變,一口長劍猶如怒龍出水長虹經天,指東打西,身形倏轉,銀光匝地冷氣盤空,三清殿前十餘丈方圓之地,頓時到處都是陳青桐的劍光人影,四大使者被他殺得疾步後退!

銀月教四大使者雖是高手,四人兩劍雙鉤一鞭竟攔不住陳青桐快劍疾攻,到底趁著陳青桐變招換招那一點點空隙,重新勉強組成劍陣,狠狠反撲。四使者中怒使者力氣最大,哀使者劍招最巧,喜使者兩者併兼,樂使者雙鉤精妙,但見怒使者鐵鞭一抽一壓,陳青桐攻勢稍稍受阻,劍把一顫,又倏地轉刺哀、怒二使者,在這劍光流火的須臾瞬間,陳青桐單人一劍連襲四大使者,四大使者只落得左支右拙,狼狽不堪,被陳青桐迫得團團轉!

五人一場大戰前後三十招不到,四大使者不是對手,著急走路,陳青桐卻是越鬥越是神完氣足,勁力直透劍尖,嗤嗤作響,無形劍氣,將四人壓得透不過氣來。四使者正在發慌,只聽陳青桐一聲長嘯,劍招再變,長劍盤旋飛舞,從春蠶吐絲變成了暴風驟雨,連人帶劍已化作一團白光,向中間主持大局的喜使者猛衝過去。喜使者是四大使者中劍法修為最高的一個,長劍橫展向下一拖,正待施展“粘字訣”將陳青桐長劍“粘”住,哪知他劍還在中途,陳青桐長劍已到,噹的一聲,喜使者內力尚未到達劍尖,寒光閃處,長劍已被陳青桐一劍斬成兩段。喜使者見機得快,斷劍一拋,雙掌齊發。陳青桐倒翻上半空,一劍向哀使者頭頂疾刺下來,這一劍劍力更強,劍速更快,但見白光飛饒血光崩現,哀使者大吼聲中,血霧飛揚,一條胳膊已經被他長劍齊肩削斷!

怒使者當真是又驚又怒,他不知這年輕人竟然如此辣手,手段凌厲乃是他見所未見,全然與他本來的年紀絕不相符。他手起一鞭,猛擊陳青桐背心,陳青桐劍鋒一指,反臂扎刺,怒使者眼見著對方劍光刺目,喉頭一冷,一陣劇痛瞬間遊遍全身,陳青桐長劍從他喉頭刺進,後頸穿出,大喝聲中飛起一腳,登時將怒使者屍身踢得凌空倒飛,將剛剛蹣跚爬起的哀使者撞倒,兩人先後斃命!

喜使者與樂使者見同伴喪命,嚇得一佛出世二佛昇天,陳青桐鮮血淋淋的劍尖已如閃電般刺到喜使者眼前,也算他武功卓絕,匆忙中身體猛地向後倒下,陳青桐長劍從他鼻尖刺過,劍氣風聲,已足夠令他毛骨悚然,但覺左腿一痛,一條大腿已隨陳青桐劍光疾閃,離體而飛,頓時慘嚎出聲!反手一掌,樂使者倒飛出去,寂然不動。

陳青桐以一對四,三死一傷,這才覺得自己全身汗出如漿,背心陣陣發冷。他輕輕一甩,將劍身上汙血甩淨,長劍劍尖頂著喜使者的額頭,冷冷地道:“留你一條狗命,回去告訴銀月教主,我沒有什麼八脈心法,若是把我逼急了,可別怪我見著銀月教的人就格殺勿論!”喜使者劇痛欲死,只顧大聲哀嚎,哪裡還說得出半句話來?

只聽有人笑道:“你是鍾梓玄的弟子嗎?”陳青桐一驚,收劍回頭,但見黑夜中不遠,站著兩個黑影,抱拳道:“請問你們是誰?”那兩人中的一人笑道:“你來找誰?我們自然就是誰。”陳青桐只覺兩人說話的聲音似曾相識,卻一時想不起來到底是誰,問道:“在下來尋玄機散人。”

兩人笑道:“你少說了一個字。應當是玄機二散人,對不對?”陳青桐豁然一省,連忙道:“原來是兩位老伯伯?”那兩人緩緩走近,其中一人道:“我說這小夥子彬彬有禮,又帶著梓玄的寶劍,當是梓玄的門徒無疑,你還不信。”另外一人笑道:“如今世風日下,人心不古,誰知道他這把劍來路是否正當?考考他是應該的。”兩人邊走邊說,一直走到燈光之下,原來是兩名老農。為首那位姓張的老農笑道:“好在你帶著鍾梓玄的信物,否則我們還真不願意見你呢。”

陳青桐連忙抱拳施禮道:“晚輩無禮,請兩位前輩見諒。”

姓劉的老農微笑道:“是梓玄的弟子,那就另當別論。你來找我們有什麼事嗎?”

陳青桐從懷裡取出鍾梓玄留給他的簡訊遞給姓劉的老農道:“這是鍾道長的親筆書信,弟子有所不知,故此前來討教。”那姓劉的老農接了簡訊也不看,放在懷裡,笑道:“有鍾梓玄的寶劍在此,他的獨門劍法,你也學得很不錯,江湖中大概年輕一輩的少年英豪,你要算一把交椅了。此處不是說話的地方,請跟我們來吧。”

陳青桐大為意外,道:“兩位前輩不住在此處?”

姓張的老農笑道:“你到了判官廟,就以為一定能找得到玄機二散人嗎?”陳青桐紅了臉道:“弟子愚鈍。”姓張的老農哈哈一笑道:“開玩笑。你若天資愚鈍,四年的時間,能把鍾梓玄的獨門劍法練到這個地步?”三人邊說邊走,出了判官廟,過了溪橋,卻不下坡往大路上去,而是順著一條並不起眼的山路一直向深處而行。陳青桐仔細回想,果真是在溪橋附近不足百步之處與兩位老農分手。三人走了約莫半個時辰,那姓張的老農笑道:“你看。”

但見月色滿天,澈若白晝,兩座面對面的山坳之間,有一座拱形橋樑,橋樑一邊,隱約可見綠竹小屋,風吹葉嘯,白霧縈繞,宛如仙境。陳青桐大為心折,不由自主停步不前,貪看月色山景。那姓劉的老農哈哈一笑道:“小哥隨我來,咱們到了‘臥雲精舍’,從上向下俯瞰,那景色才更加美妙哩。”三人一道過了山樑,但見腳下雲霧繚繞深不見底,只聞淙淙水聲透耳而入,如莎如縷的雲霧從身畔滑開,景緻宜人,山風徐徐,令人神清氣爽。兩人走到竹舍前,只見竹門吱呀一聲輕輕開啟,一個七八歲的小童走了出來,見了兩老,微笑道:“兩位散人出門散步回來了?”兩老應了一聲。陳青桐藉著月色,見竹舍門口懸著一副對聯,上寫“地出靈泉潤山海”,下聯“天生修竹在虢中”,橫批卻是“一目瞭然”。陳青桐駐足細品,暗暗稱奇道:“此間山色無非泉與竹而已,上下二聯,對仗雖為工整,並無討彩出奇之處;而這‘一目瞭然’的橫批,卻妙到毫巔、難於言表。這副對聯區區不到二十個字,鐵畫銀鉤蒼勁有神,頗見‘魏晉風骨’,足見此間主人的筆下功力絕非泛泛。”

三人進了竹舍,沿著芳草小徑轉了個彎,眼前又是一片連在一處的竹舍,比只剛才那座竹舍,卻稍有遜色,不過四通八達的薊州四合院樣式而已,兩老笑道:“山居簡陋,招待不周,萬勿見怪。”陳青桐口稱:“豈敢!”姓張的老農帶他入內,微笑道:“貧道天璣子。”指著姓劉的老農道:“這位是我師兄天玄子。”陳青桐再次施禮,道:“晚輩一直在想,‘玄機道士’是不是兩個人?想不到真被晚輩猜中了。”

天璣子笑道:“外界可是一直認為玄機散人就是一位呢。”兩老哈哈大笑,一邊請坐,一邊吩咐那開門的 小童泡茶來喝。天璣子道:“你還在路上,我們已知你的來意了。不過你的父母,我們並無深交,我們只是知道,你還在襁褓中時,兩人便中道乖離,此後令堂便不知去向,江湖中也沒有了她的訊息了。”陳青桐微覺失望,天玄子笑道:“不過我們可以確定,你的母親應該還在人世才對。”陳青桐心頭一陣狂喜,忙道:“道長為何會這麼說?”天璣子道:“我來說個故事給你聽,你自然相信我們的話了。話說隋唐年間,江湖中出現了一個神秘的武林世家。這個武林世家不以武功見長,族中子弟要麼精通天下四海的風物人情,要麼熟悉本地本國山川土色。直到唐朝末年,這個家族出了一位修為極高的掌門人,這位掌門人可謂天文地理無所不通,古往今來無有不曉,文學武功,皆屬上上之選。”

陳青桐吃驚道:“天底下竟有這樣的人,豈非太可怕了?”天璣子笑了笑道:“問題在於,外界不知他到底是男是女,形貌如何,年歲長幼,性格古怪孤僻,一般人難以接近他。你既然跟著鍾梓玄學過劍法和武功,想必武林中的一些見聞,他應該是說了給你聽過的。我們也就不囉嗦了。我們兩個,就是唐朝末年起於江湖的這個神秘門派的後來弟子。這個神秘的門派,叫做‘玄機門’,我們就是玄機門第一百一十八代傳人,我們的名字和綽號,也因此而來。”天玄子笑道:“不但是我們,本門歷代祖師,都是一對,不是一個,這一對必延用歷代祖師的名號,本門所有的傳人,都叫‘玄機二散人’。你明白了?”

陳青桐恍然大悟道:“原來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