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玄子微笑道:“不錯。本派的宗門秘密,請恕老道不能明說。但我們若不知道的事,你去找別人求問,也是徒然無功而已。”陳青桐低頭想了想,單刀直入道:“晚輩弟子斗膽,請問兩位散人,大都紅葉峰報恩亭在於何處?”

天玄子與天璣子對望一眼,微微嘆了口氣道:“這世界上的事,往往便是如此出人意料。你要問的事,我們費了很多心血也才探聽出來一絲半縷,按照門規所限,原本我們是不該告訴你的。”

陳青桐大為不解道:“這是為何?”

天玄子道:“玄機門有玄機門的規矩,有些東西不該問不該打聽的,我們就不會去問,也不打聽,就算江湖中人重金收買,我們也是不會去打聽的。你是鍾梓玄的門下(陳青桐道:我們並無師徒之誼。),那年我們被人追殺,是鍾梓玄出手相救,念在這段情誼,我們倒是可以把我們知道的都告訴給你,不過你能不能找到紅葉峰,就很難說了。”

陳青桐道:“這個地方對於外人而言很棘手麼?”

天玄子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世上本無紅葉峰這個地方。所謂紅葉峰,不過因為魏晉時有一位自號‘紅葉’的隱士在那處避世隱居,這位隱士乃是大名鼎鼎的竹林七賢中‘高山流水’嵇康的後人,他和祖上一般,淡泊名利,只愛讀書。當朝權貴很多人慕名前往拜訪,聽他講學,請他出山做官,這位紅葉隱士非但未曾答應,而且最終守節出家,成了一位真真正正的清水道人。時人仰慕他的氣節,便以紅葉為名,命他當年隱居讀書的所在為紅葉峰。因這位隱士當年讀書和做學問的所在方圓數百里,他是走到哪裡住到哪裡,住到哪裡就在哪裡做一段學問,為當地的學子講學,所以,你問的這個問題,未見得我們給你的答案就是千真萬確的。至於你說的報恩亭,則更是飄渺虛無。你要找的這個地方,未必是我們知道的地方。”

陳青桐已經準備好了失望,轉念仔細一想道:“以鍾道長所說,紅葉峰報恩亭向來是武林中一個神秘而飄渺的所在,就算玄機門也無法找到它的準確位置,也並沒什麼好奇怪的。”儘管他已經有了準備,但聽了這些話,還是有些沮喪,忽聽天機子話鋒一轉,道:“大都是不是有紅葉峰我們不敢確定,不過離得比較近的,倒是有個地方也叫紅葉峰。”陳青桐一驚道:“還有另外的地方也叫紅葉峰?”天玄子道:“天下重名的地方多的是,比如宋京故地有個地方叫鄭州,這個你是知道的了。但河北地面,也有個同樣的地方叫鄭州,一般人如果不問清楚,兩個地方南轅北轍,相差數千裡之遠,所以另外有地方也叫紅葉峰,你倒是沒必要覺得多奇怪。”

陳青桐道:“那麼前輩所說的這個紅葉峰又在什麼地方?”

天機子道:“天下五嶽,東嶽為尊,我說的這個紅葉峰,就在東嶽泰山十八盤的一條岔路上,這個地方很好找,但這個紅葉峰裡,肯定沒有報恩亭。”陳青桐道:“前輩為何如此肯定?”天機子道:“我們倆的老家就在泰山十八盤上的紅葉峰中,我自己的老家,我還能不知道麼?”陳青桐話題一轉,道:“請問兩位前輩知道不知道江湖武林中有個叫銀月教的阻止??”

天機子一驚,道:“銀月教?”

陳青桐道:“正是。剛才在判官廟裡,被我殺掉的那四個人,就是銀月教的喜怒哀樂四大使者。”他拿出一片布片遞給天機子道:“在他們的長袍下襬,有這個標記。”天機子接過布片,和天玄子兩人面面相覷,半晌才道:“銀月教一直只在西域地方活動,足跡很少到中原來,何況此地還是中原的腹地。”

陳青桐道:“晚輩願聞其詳。”

天玄子皺了皺眉頭道:“這件事可就說來話長了。”

陳青桐道:“為何?”

天玄子道:“大概在兩百年前,那時候天下還很紛亂,九州尚未統一,江湖中出現了一個神秘的組織,這個組織的詳情外人都不太瞭解,即便本門的兩位祖師,也對這個組織所知不多。這個組織名叫‘紅日教’,相傳紅日教乃是域外傳來,也有人說紅日教曾是西域拜火教依然留在世上的一個分支,總之眾說紛紜,各有各的說法,具體確因,倒是無人能知。因為這個組織行動實在隱秘之極,教中教徒個個武功高強,想要跟蹤他們殊為不易,更因為他們勢力龐大,江湖中無人願意和他們為敵。不過紅日教有一點好處,那便是你不去惹他,他自然也不會來打擾你,但你一旦惹上了它,哪怕你有三頭六臂,恐怕也會疲於應付。”

天機子補充了一句道:“一直到現在為止,紅日教雖被江湖中人認為魔教,但紅日教行事正邪不一,亦正亦邪,又非正非邪,令人難以捉摸。”

天玄子點頭道:“ 不錯。他們的教徒一直維持著兩百年前立教時的宗旨,對江湖中人若即若離,極少有人能跟紅日教的教徒做上朋友。但六十八年前,這個紅日教卻因為一次內訌,幾乎四分五裂。在那一次內訌中有一部分教眾破門出教,從此不再承認自己是紅日弟子。這支破門出教的紅日弟子遠去西域,自立教門,過一過自己當教主的癮。這支叛離紅日教的紅日弟子,在西域立教,這個新教派的名字,就叫‘銀月教’。”

陳青桐道:“一個如此龐大的教派,為什麼會搞到兄弟鬩牆呢?”

天機子道:“這倒是不為外人所知。我們對此也只是有所耳聞,並未深入查下去。你知道,我們在此隱居,一般人我們都不願意多見,江湖中的風波我們更是再不願插手,只想在此頤養天年,靜候死期的。”

陳青桐點頭道:“晚輩這次來得十分唐突。”

天玄子呵呵一笑道:“有什麼唐突的?你是鍾梓玄的弟子,你找上門來,我們哪怕病得要死了,也是要見你的。”

天機子道:“這一代紅日教教主名叫石胤天,是個奇人,更是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怪客,他的武功高到什麼程度,天下無人可知。就算北國第一高手耶律宗雷,也並無把握能戰勝得了他。但此人遊戲風塵,嬉笑怒罵,全憑一己之好,他做事不過有些荒誕不經罷了,在江湖中作惡,倒是極少極少,甚至有段時間,江湖中還有傳聞說紅日教在江北收留流民,為此頗得有些人的好評。但紅日教勢力過於龐大,懼怕紅日教或者在紅日教手下吃過大虧的人不在少數,因此一直到今,紅日教‘魔教’的名頭,可還一直在他們頭頂上好好地戴著。”

陳青桐道:“那麼銀月教呢?”

天玄子呵呵一笑,臉露不屑之色,道:“銀月教說起來也是紅日教分離出去的,大家血統一般,本不該有什麼區別,但銀月教自到西域,卻與西域各國往來頻繁,拿人錢財與人消災的事端多見諸於人口,加上銀月教的人做事不擇手段,誰觸犯了他們,老弱婦孺,無人能逃一難,江湖上因此對它的評價,遠低於紅日教,正派中人,甚至根本不屑於提起銀月教。銀月教在西域苦寒之地,發展不快,因此教眾多次回到中原與紅日教爭鋒,不過次次都被紅日教打得落花流水,落荒而逃,江湖眾人因此也愈加看不起銀月教了。”

天機子接著道:“聽說紅日教教主石胤天多年前得到一本武林秘籍,這本秘籍記載了什麼外人不得而知,但石胤天練成這本秘籍上的武功之後,就連少林寺圓字輩的五位長老,也並無把握能對他一戰而勝,因此外界猜疑,石胤天得到的這本秘籍,應當就是武林中甚囂塵上的八脈心法。武林中除了少林寺之外,別的門派並沒有太多典籍供人修煉,就算有,也勉強只夠二流水平,所有緣故,都是因為金國南侵,二帝被擄所致,因為靖康之亂,武林受損極大,原本足夠位列前茅的幾大門派,都不約而同地遭到了一場無法避免的滅頂之災,少林寺也不例外。”

陳青桐暗暗吃了一驚道:“原來這本八脈心法如此厲害。”

天玄子點頭道:“誰說不是呢。陳摶老祖學究天人,堪稱曠古絕今的一大宗師,他留下的這本秘籍在江湖上引起偌大風波,估計他老人家在世時也未想到。”

天機子微微點頭,繼續說道:“這本用極其古老的文字寫成的‘八脈心法’,被陳摶老祖做了一個副本儲存下來,秘密傳給了自己的陳姓子孫後代,但陳姓子孫後代中也許並無可堪練武的人才,留在陳家的這本八脈心法最終不知去向。江湖中很多人在找這本陳家的八脈心法,但都是無果而終,直到後來少林寺被金兀朮一把火幾乎燒成平地,江湖中人這才知道,原來華山劍派勢弱,曾把陳摶老祖親筆寫成的八脈心法放在少林寺秘密儲存,以消解門下弟子為心法你爭我奪甚至不惜刀兵相見的惡果。所謂人算不如天算,那位把八脈心法送到少林寺去儲存的華山派掌門,恐怕也沒想到金國南侵,會禍及儲存在少林寺的這份武林秘籍。後來金兀朮、耶律青峰和楊再興三人得到秘籍,各自練成了一身絕世武功,我想大約是從陳家失去的那本心法而肇始,至於流到金兀朮手中的這本心法是真是假,外人也無法判定。”

陳青桐道:“那麼‘八脈心法’名字又因何而來?”

天玄子道:“不可考。陳摶老祖去世時留下的武功秘籍極多,他為什麼把這本他晚年才寫成的武功秘籍以此命名,外界從無風聲,以我們所知,就算有人拿到這本書,恐怕要看懂上面的內容,也要大費周章。金國的國師普風學富五車,金兀朮能練成這本秘籍上記載的武功,多半是受了他的指點的緣故。正是因為這世界上練成過八脈心法的三個人先後作古,所以誰也不知真正的‘八脈心法’是個什麼樣,也許就算有一本如假包換的‘八脈心法’放在人眼皮底下,恐怕也沒人認得出它來。更因為江湖傳說裡面記載著不世武功,所以引起明爭暗鬥流血衝突,也就在情理之中了。至於石胤天石教主為什麼能得到一份真正的心法而練成絕世武功,這個老夫可就無法得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