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想什麼來什麼。正當陳青桐走到港口附近的一座小鎮上,竟意外地碰見了他早就想見到的鐘梓玄。兩人意外相見,自是十分高興,陳青桐便拉著他進了客棧開好了房,然後一起在客棧的酒樓裡吃飯。鍾梓玄笑道:“好小子,你膽子很大啊,居然敢偷跑出來,你爹找到你,還不打斷你的狗腿子?”陳青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不瞞您說,我這回出來,不是為了遊山玩水到處胡鬧的。我一直懷疑我的母親並未去世,而且我還得到了一些暗示,所以動了心思,想去大都走一趟,哪怕得到的是我母親已經去世的訊息,我從此也就心安了。”又把一路所見,都跟鍾梓玄說了說。鍾梓玄喝了一口素酒,道:“既然這麼多人找到你的頭上來,那你的半個身子,就已經踏進江湖裡來了。也罷,關於八脈心法,我就把我所知道的,都跟你說一說吧,沒準以後你有機緣見到這門武林奇功呢。”

“前朝靖康年間,金兵入寇,前朝滅亡。金兵不但幾乎將故京毀滅一空,離京師不遠的武林聖地少林寺也被殃及。到今武林中有人一直在傳說和揣測,說當年暗中指使金軍統帥金兀朮火燒少林寺藏經閣的,是另有其人。不過年代已遠,金兀朮也早已死去,這件事無從可考,少林寺那一把大火的由來,我們也不必深究。總之因那一次大火,少林寺不但損失了大量的佛門經典,少林寺秘藏的武功絕學,也在那次浩劫中毀於一旦,少林寺因此多年來一蹶不振,直到少林寺出了一位奇人,這種局面,才得以改觀。這位奇人,就是少林寺上代掌門大師一鷗上人。

“這位一鷗上人天縱英才,而且佛心堅定。他當上少林寺掌門的時候,少林寺五百僧兵,只剩了四十人不到,藏經閣毀於戰火,少林上下,都指望他能光復祖師留下的所有榮光,而恢復和重建藏經閣和般若堂,就是一鷗上人的當務之急。一鷗上人此人訥於言而敏於行,他以堂堂少林掌教之尊在外苦行三年,終於募化到了足夠的資金來修繕藏經閣和般若堂,甚至毀壞得並不嚴重的達摩堂和山門也在他的主持下修繕一新。少林寺重整雄風,也多半是靠了他的嘔心瀝血。所有人都知道,少林寺之所以能名震天下,和少林武學中最厲害也最神秘的兩門功夫大有關係,這兩門功夫一門是易筋經,一門則是名不見經傳的‘大悲鍛骨功’,前者蜚聲江湖,被武林公認為少林武學之源,也是少林內外兼修武學的最高峰;但後者因當時不知著者,因此則默默無聞,連少林寺本寺的弟子也極少有人知道藏經閣中有這麼一本經典。直到一鷗上人無意在整修藏經閣的過程中,從藏經閣頂樓的一面夾牆中發現這部典籍,‘大悲鍛骨功’才終於有機會重現人間。而據少林寺中人傳出來的說法,當年靖康之亂,從少林寺被搶走的經典藏書中就有‘大悲鍛骨功’的上冊,這本上冊並未平平安安地被送到金國上京,其中多有波折,以致這本書上記載的武功流散江湖,先後被三人修煉,這三人分別是金國的沈王金兀朮、北國第一高手耶律宗雷的遠房族叔耶律青峰和大宋名將楊再興。這本上冊就是‘八脈心法’。

“一鷗上人乃是少林寺自唐代第二十三代主持覺遠去世後又一位不世出的武學奇才。他從夾牆裡看到了這本奇怪的經書,一眼便辨覺出這本經典的厲害之所。以他多年的苦心論證,八脈心法作為大悲鍛骨功的上冊,能起到練功者的引導作用,而下冊大悲鍛骨功則用來修正上冊八脈心法中還存在著的破綻。武功的修煉因人而異,同樣的兩個人,修煉同一種武功,也許會有兩種不同的結果,而下冊就能起到這個作用。總之兩種武功,最後要達到的目的,可謂殊途同歸,那就是把武功練到‘天人合一’的最高境界。而從古至今,凡是練武的人,還沒有哪一位做到了這一點。”

陳青桐不解地道:“那麼少林寺有沒有想過辦法來彌補經書遺失帶來的後果呢?”

鍾梓玄笑了笑道:“沒法彌補。剛才我說過的,金國的沈王金兀朮和現任的金國國師耶律宗雷的族叔耶律青峰以及我朝名將楊再興將軍,三人修煉的結果,果然如一鷗上人所言,取得的成就截然不同。金兀朮練功過度,以至於過早地死去,金國對外從未宣佈過金兀朮的死因,因此我們揣測,金兀朮其實並非病死,而是練功的過程中出現了差錯,自己無法彌補練功差錯帶來的後果。因為武功越是厲害,引發走火入魔的可能就越多,無論正邪兩派的武功都是如此。而金國另外一位練過八脈心法的人,也就是北國第一高手耶律宗雷的族叔耶律青峰,不過這位耶律青峰一直到死,也沒人發現過他有什麼不對的地方,那也許只能說明,耶律青峰找到了適合修煉這門武功的最佳途徑,他依著這條途徑,輕而易舉地避過了走火入魔帶來的傷害,所以外人傳說耶律青峰武功深不可測,並非言下有虛。至於第三位練成八脈心法的楊再興大將軍則成就更是驚人。他曾單槍匹馬,一人闖過金國一百六十里連營如入無人之境,身上未曾有任何傷口,還殺了金國九位頂尖的大將,若非他後來因天氣的緣故不幸在小商河為國捐軀,也許他這一脈留下來的八脈心法,應該強過前面兩者。”

陳青桐又問道:“我很奇怪。為什麼這門武功是從少林寺流傳出來的,反而它的發源地少林寺從未有人因為這門武功而名震天下?!”

鍾梓玄點了點頭,讚許地道:“看樣子你的腦子一開動起來,比誰都要聰明。你提的這個問題,在很長一段時間裡曾是很多人心中的疑慮。我有一位朋友告訴我,八脈心法並非真是少林自古而今流傳下來的武功絕學,它的作者來自於另外一個人,這個人我一說你也知道,他就是華山派的隱士陳摶老祖,而告訴我這本書真正來歷的,正是一位已經去世了的華山派弟子,所以我個人還是比較傾向於相信他的說法的。”

陳青桐道:“陳摶老祖?”

鍾梓玄笑了笑道:“不錯。”

他繼續說道:“正因為這門武功不是少林寺所有,少林寺歷代祖師,充其量不過做了一位替人保管財務的保管者而已。如今華山派日漸式微,能到少林寺去請回祖師遺物的想法不是沒有,但少林寺經此兵火,本身的武功典籍也喪失極多,八脈心法的確已被金國搶走,作為華山派,又有什麼好說的呢?你總不能要求人家到金國去把這本經典給你搶回來吧。畢竟當初代為保管這本武林秘籍的決定,是華山派自己做出來的,弄成這樣,大家誰都沒想到,華山派當然也無法為了此事到少林寺去纏夾不清,否則就會被人戳脊梁骨的。”

陳青桐頗覺意外,道:“也就是說,其實少林寺當初得到這本經典,是華山派有人親自送到少林寺去的,而並非少林寺從另外的途徑意外所得?”

鍾梓玄道:“不錯。為什麼會出現這樣的尷尬呢。那是因為陳摶老祖去世後,門下為爭正統,鬧到兄弟鬩牆,原本興旺百年之久的華山劍派,因為一場內鬥而死傷慘重。繼任的那位掌門人知道門下弟子都是為誰該掌管八脈心法而起爭端,苦思良久之下,秘密親上少林,把這本由陳摶老祖親自寫成的典籍送到少林寺藏經閣藏了起來,對外則造了一本假書,當眾焚燬,從此華山劍派果然無人再問起八脈心法的往事,門派中的爭鬥也就漸漸平息了下來。少林寺以武林正道同門不好拒絕華山劍派的請求,只好把這本經書暫時收下。這樣一來,你就應該想到為什麼八脈心法從少林被搶走,而少林寺弟子也從來沒人會這門武功了。少林本身的武學,不花上畢生的經歷都難以登堂入室,少林弟子個個秉持自心,當然不會覬覦別派的武功了。至於為什麼大悲鍛骨功可以修補八脈心法的破綻,那隻能說這是天意了。據我所知,寫下大悲鍛骨功的是一位來自天竺的掛單僧人,他到中原來的時間,只比達摩祖師稍晚。他一生在少林掛單,未曾下過嵩山一步,因此可以肯定八脈心法和大悲鍛骨功之間並未有什麼關聯,只是八脈心法在武林中掀起的血雨腥風相互爭鬥日甚一日,而外界的人,大多並未聽過大悲鍛骨功的名字。”

陳青桐道:“為了一本書,為何會鬧到這步田地?真讓人奇怪。”

鍾梓玄搖頭道:“這就不好說了。不過後來八脈心法為何會在中原流傳,又為何會在武林中出現無數個偽本,我們的猜測,是金人得到這本書後,把真本藏了起來,而把偽本到處散播,引來中原武林的你爭我奪,大為內耗,到時金兵自此揮師南下,朝廷無法抵擋,武林中也不再會有人來當金人滅亡我朝的絆腳石。我這一去多時不曾回到臨安,多半也就是為了印證這個傳言的真假。”陳青桐道:“那麼你查到什麼了嗎?”

鍾梓玄面色微微一沉,道:“金國自從完顏亮登基為帝,亡我之心不死,目前他在國內招兵買馬,收攏人心,說不定什麼時候金國就又打到我們的家門口了。”說罷,重重地嘆了口氣。

陳青桐叉開話題,問道:“不知道道長將要去哪裡?”

鍾梓玄道:“我自然有我的事要辦。剛才你說在山裡碰見過一個黑衣人和他的幾個同黨,也許這個和我在追查的一件事也有關。”原來武林中最近出現了一夥人,冒充別人的名義胡作非為,其中兩個,還斃在鍾梓玄掌下。鍾梓玄認為不應該有人在這個時候做這樣的事,本來要棄之不理,但聽說陳青桐也碰到了這夥人,邊和陳青桐說話,一邊起了疑心,所以他決定徹底查一查,只不過他沒把他的想法告訴陳青桐罷了,話鋒一轉,道:“我勸你還是早點回去的好。你爹一個人孤零零的,你跑了他沒準有多著急呢。”

陳青桐忽然想起一件事來,道:“道長原來就認識我爹嗎?”

鍾梓玄望了他一眼道:“當然認識了。你忘了我的道觀離你家並不遠嗎?陳員外的大名我當然知道了,這不,我也知道你呀。”

陳青桐見他臉色毫無變化,確認他沒說謊,心頭鬆了口氣道:“原來如此。我以為你跟我爹認識很多年了呢。”鍾梓玄笑了笑道:“當然認識很多年了。我第一年正在清風觀掛單就認識他了。我在臨安時間不短,算到今日,也該有快十年了吧。你爹性情有點剛愎自用,以前的確和我有過一些衝突,不過這並不影響我和他私下的交情,否則我怎麼會答應教你劍法和內功呢?你可知道我師門還有長輩,沒經過長輩的允許,我是沒有權力私下在外收門徒的,要是和你父親不熟悉或者根本就不認識他,我全然可以拒絕你的請求而不教給你任何東西。”

他喝了一杯素酒,道:“你練功練得怎麼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