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伊人依舊笑意盈盈道:“妾方才言過,若有不合情理,望王爺體諒!”

蕭策默不作聲。

片刻又聞宋伊人道:“王爺自始至終皆是一看客,既達了意,又不沾染分毫,此等心思縝密,妾,心生佩服!”

蕭策不置可否,又問道:“那你能不能再告訴本王,你究竟是何人?是從哪裡得來的?”

“那妾是猜對了?”宋伊人答非所問。

蕭策仍舊緘口不言。宋伊人笑而不語瞧了他瞧了,她先前並不知他會如此冷靜異常,這與記憶中那人相差甚遠,隧而苦笑,許是表裡不一,方才出了那些混事。

蕭策遲疑片刻,方道:“可否告知本王,你為何至此?”

宋伊人淡淡道:“交易!”

蕭策也不多做客套,點頭道:“甚好!”

宋伊人俯身替蕭策斟了茶水,方道:“未雨綢繆四字,怕是殿下已然通曉,妾就不必多說了!”

蕭策雖仍存疑惑,想起那日還是一副除之後快的模樣,現下儼然變了一副嘴臉,突然可嘆“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他嘆了口氣,他想真切地知道她為何執意殺他,那又是何等的恨意,且讓她逆風而往?他不敢想,他行過許多錯事,可有些過錯並非是誰人之過,而是天道如此!常理如此!權術應如此!

蕭策疲累道:“到底是本王小瞧了你,入阜寧樓一舞,可見你資質非凡,行刺本王,可見你孤勇,能窺其表面,可見你聰穎,只是這麼一來本宮倒愈發奇怪了,你所求為何?”

宋伊人愣了愣,忽而淺笑道:“妾,這不是來了麼?”

蕭策啞然失笑,道:“即便你今日不來,本王也自會尋你,即便你不肯言說,本王也有千萬法子,讓你開口!”頓了頓繼續道:“只是你尚且青澀,今日涉險,到底是愚蠢了!”

宋伊人遲疑方笑道:“王爺天縱英明,妾這點伎倆如何瞞得過王爺?王爺也一早明白,妾一定會來吧?”

她停頓了片刻,接著說道:“逆風而往,路遙雖艱,窮途尚未可知!”

蕭策輕笑道:“好副嘴皮子,屈居勾欄瓦舍,真是難為你得很了!”

宋伊人愣了愣,日影幽浮,忽而微風乍起,鼓起的袖口似承載命運之嫌,也是這般婉轉曲折,也是這般風雨將至,也是這般命途多舛……

宋伊人思緒落空,忽而想起自此之前他是溫玉少年郎,跋扈而肆意,自命非凡!她亦是深閨伢女,究竟為何至此?如何能至此?何德何能至此?她尚不可知,可有待一日,她定要問上一問!

蕭策見她默不作聲,痴痴望著自己,眸中含悔、含恨、含愁苦、含不得,此番景緻,一時間命其慌了心神……

宋伊人終於回過了神,淡淡開口問:“妾,還是如實告知為好!”

蕭策微微偏過頭,不去看她:“你說!”

宋伊人嘆了口氣,道:“妾知王爺正之風華之際亦是威武將軍,如今荊州戰事如此,想必王爺也是明白的!”

蕭策面上的神情逐漸凝重沉滯,道:“繼續!”

“荊州疲敝,內憂外患猶如前狼後虎,安能拼否?”宋伊人斂面道。

見蕭策亦不言語,繼續道:“荊州雖地勢險要,易守難攻,可強國至此,也潰如螻蟻,現有夏淳侯抵力相助,外患尚可御,內患猶可待!”

蕭策聞言,自嘲道:“我一介閒散王爺,何德何能至此?”

宋伊人方要說些什麼,又聞他問道:“這便是他讓你告知本王的!”

宋伊人拭拭拂亂的青絲,方覺奇癢無比,遲疑片刻,方道:“不錯!可待是我等所願,可待王爺是……”

蕭策截斷道:“你且回吧!與他說,本王無意染指朝政分毫。”頓了頓又添道:“今日之言,本王權當過耳秋風,日後休要再提!天底下沒有這般便宜的事情,讓他撿了!”

蕭策撩袍起身,從她身畔跨過……

她欲言又止,終未開口,那一幕也同樣落入離去那人眼中,只是那人沒由來的不甘心,為何,為何她不肯規勸一番?

侍從見蕭策已走,方要扶起宋伊人,只見她似笑非笑地搖了搖頭,不知是何意,是譏誚?還是失望?

他是一向如臨深淵,如踐薄冰,活得戰戰兢兢,可是這又如何,他們不還是一個又一個地計算上了他嗎?便是他父親,他兄親,不也是對他懷揣著別樣心思?又何乎她?

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