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香,可比沙金荼蘼好多了。”皇帝展開了一本奏摺,滿吸了一鼻子,十分舒坦。

大責太監直道:“一個是鎮神,一個是安神,倒都差不多,只不過,荼蘼花了春便盡,艾葉新開夏始歸,一個主去,一個主來,官家喜歡艾草,是喜歡好事兒來呢。”

“你啊,總是一張巧嘴,好事兒?朕倒盼望著好事兒!”不知為何,他摔下來手裡這本奏摺,砸在桌面上,響徹大殿。

大責太監一怔,連忙放下手裡的香鉤,趣前奉茶。他語氣小心翼翼,“官家喝口茶降降心火。”

“你看看,這些無用之人,朕的心火哪裡壓得住?”他輕輕一嘆,沒有接過茶盞,眼神慢慢滯緩起來。

“官家可還是為西山要塞和登州的事兒?”大責太監明白他最近一直為這些奏摺苦惱。軍中呈報的到還好,地方官的呈報就有些推諉之意了。

“王馳的奏表一直隱晦地和長門宮扯關係,本來牧國撤兵,上庸也後撤,霞關以內,沒有戰亂的可能,只要宣慰司派使臣出使牧國,就能安定邊境,一切只需要轉向登州即可,可是王馳真的一直不肯撤軍,原因無非就是那幾個,擔心反撲,擔心有詐,他明明就是攥著什麼在手裡,可什麼都不跟朕說!”言至此處,他已然有些憤怒,不過還壓得住。大責太監心知不好,遂勸道:“官家,您和大司馬的關係不能貿然激化啊。”皇帝擺了擺手,口稱:“放心吧,朕和王家,還不至於為此變情。”

“官家心胸寬廣,可納天下。”大責太監拜俯。

“你也不用奉承什麼,你還得替朕想個人選,登州之變,費縣與膠縣久久不能平復,如今,要選一個督撫前去理事,你說,誰合適?”皇帝其實早有人選,但他就是想聽聽大責太監親口說出這個人的名字。

伴君這許多年,審山瀚怎麼不知道面前的君王在想什麼。他心裡微微一動,嘴角也跟著不自覺地微笑起來,“那老奴就多嘴一句,依奴拙見,這第一人選,自然是御照司趙大人,可是,如今的東都,離不開趙大人,奴覺得,論資歷才幹,身份地位,沒有誰比束侯更合適了。”

“哈哈哈哈哈。”皇帝仰天大笑。

“好老賊!”他一把把住了審山瀚的手腕,“就依你!”

審山瀚佯作不明所以,咧嘴跟著笑起來,心底卻著實舒了一口氣。皇帝要的,不是什麼真的督撫,而是要伯嶽侯在接下來的日子裡,無比煎熬。其實很簡單,他要借太子之手對付王家,在誰的眼裡看來都是窩裡鬥,而素來與王家結仇的伯嶽侯是絕不可能置身事外的。他已經知道訊息,懷仁坊爆炸的那一天,伯嶽侯見了蔣公錯,這無疑是要在太子身上下功夫。

你既然自己撞上來,那可就不要怪我不輕饒你。讓束今朝離京,伯嶽侯做事情就不能再拉扯上他,要知道,為了避免罪過,他屢次藉著和束今朝在一起的由頭躲了過去。而這一次,一塊保命的金牌不在,收拾起來也就方便些。

“你先去東宮傳令,再去廣勤侯府,讓太子知道自己要做什麼,也讓廣勤侯明白朕的心意。”皇帝胸有成竹。

大責太監不敢怠慢,領旨去辦。

端陽日的下午,大魏的風雲才算真的攏起了。

廣勤侯接旨之後,就已經明白皇帝的用意。送走了大責太監,他獨自一人在書房籌謀,不知不覺就到了晚上。他站立在案前,遲遲沒有疏解心情。雖然明白,但還有很多疑惑。

“今夜你還是早點休息吧,明日一早還要去見官家。”魏孤辰端了一碗安神湯進來,她知道自己的夫君心煩意亂時,是吃不下東西的。

“嗯,我在想一些事,你不要操心。”他柔情一笑,“這件事是好事,只是要苦了你和肅兒了。”

“這有什麼,你一走,我便不出門,肅兒無非就是去天青影,我們母子難不成還會被誰刁難?只是,我擔心你,要去登州那種是非之地……”話沒有說下去,她便難以自制地哽咽了。

束今朝愛憐著看向面前的女人,伸出手掌,輕輕撫摸了她的面頰,雖遠遜當年,但在他眼裡,她還是那個與眾不同的大魏長公主。

“等我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