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廊過院,來到一處安靜院落,只是看去有些古樸雅緻,空氣中瀰漫著濃烈的草藥香,似乎是要衝破人的鼻子,衝進腦仁兒裡似的,讓人發暈。

“此處是七災庭,您這邊請。”門引伸手向一側指路。

羅沉心裡一咯噔,站住了腳,玉懷璧本想叮囑他幾句,一轉頭卻見兒子站住了,不由發問:“怎麼了?”

他抿了抿嘴,看了看這月中門,一旁斑駁的牆壁上黑跡潑灑,那不是墨,也不是泥灰,更不是炭石——“《述》錄之,人有七觀,能目謂之表觀,而內府六觀,是為血、氣、經、神、骨、穴,此七觀各有難症,表腐、血惡、氣虛、神虧、骨脆、穴移,為人七災。”羅沉腦子裡這些東西是一觸即發,滔滔不絕,說出了口。

門引聞言直挑大拇哥,誇道:“小公子真是博學多識,七災庭裡的病人都是天底下治不了才送來的,每個都是我們先生親自診治,不少人得以還生。”

羅沉並不因此歡顏,而是接著道:“七災輯錄,凡有疑難雜症,歷代醫書相補,可是七災之外還有三瘟,你這裡不會也有三瘟吧。”所謂三瘟,因熱、獸、蟲廣發而致病,傳染性極強,醫治難度極大,一旦瘟疫爆發,無論多強大的國家,都會因此大傷元氣。

門引則訕訕一笑,小聲答:“七災之內就有三瘟院。”

“那你帶我們來這瘟疫之處,安的什麼心?”羅沉怒喝一聲,玉懷璧也是明白過來,遂一把抓過這小廝,倒是練家子不一般,玉懷璧這一把抓了他一個踉蹌,險些閃倒。

玉懷璧當是憤怒,卻還是斂聲問道:“你們地號保醫堂的鬼花樣還真是多,不知道你們徐先生現在是否在暗處看著我們呢?”

門引不敢大口喘氣,只是求饒。

“玉夫人勿惱。”這邊正鬧僵著,自打耳後邊輕輕傳來一聲。不是別人,是徐克病正到了門前。

玉懷璧聞聲放手,轉頭看去,見他麻袍裹身,頭罩素紗,手上纏著素布,沾染著點點血跡。“徐先生神機妙算啊。”她見到其人,便掩了慍色,反倒報之一笑,甚是雲淡風輕。

“無疾,你且下去。”徐克病對著門引道。

門引低頭退下,心有餘悸。

“夫人,公子,這邊請。”他伸手相引,卻見二人不為所動,因是道:“三瘟院在另一邊,此處是我寫方的小院,無需擔心。”

玉懷璧將信將疑,最終還是邁步向前,跟著他來到屋子裡,羅沉也隨之進來,便覺屋內清香撲鼻,不似草藥,也不似香料,但卻勝香勝藥。

徐克病摘下紗罩,坐在了圓蒲上,雙手擱置在桌案邊,只見其眼中血絲密佈,深烏在眶,便能知道他很久沒休息了。“今番招待不周,夫人別見怪。”

玉懷璧由他指著坐下,也顧不得看這屋子裡的陳設,眼睛一直沒從他身上移開過,她本想了許多話,可到此時,開口只有一句:“為什麼?”

徐克病自是不迴避,直道:“天威猶在。”

玉懷璧登時決眥,咬牙切齒,“你承認了?”

“藥量我斟酌著,你們家總有一天會發覺不對,再去求醫,二公子不會有性命之危。”他說這話就像是白紙上寫一個字一樣簡單從容,哪裡有半點悔過之意。

“徐克病!你這話什麼意思?你拿我兒子的命,當什麼了?我兒子已經要服用升元保靈丹了,你毀了他一輩子!”玉懷璧雙手狠狠把緊了桌子角,稍一用力就能將這桌子掀翻在地。

徐克病還是不急不慢,“二公子的病,哪怕沒有這耽誤,保靈丹也是吃一輩子的,宮裡的太醫總是習慣小題大做,虛張聲勢。”

“徐克病!”她還是沒能壓住怒火,一把將桌子推倒,連帶著瓷盞和瓷碗一併落地摔碎。

“你配做醫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