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乃安面色極差,卻也悠悠道了一聲:“北圩,破了。”

既聞此言,在場諸人沒有不惶恐的。他們面面相覷,大有天塌地陷的感覺。沈可人一個戰慄,緊咬著後槽牙,發力太過,而致雞皮疙瘩乍滿全身。“怎麼可能!”他驚呼一句。

大魏地處舊周古地,霸轄中原,羈攬齊魯,攝製吳地,化域內為六縣,是鄭、曲、趙、費、膠、五曇。因佔赤縣之中,故四方皆鄰。北靠上庸,西敵牧國,南接南江,與中陳隔漢川,臨新宋於浙閩,於是按四方設四大密,負責各國要事蒐集。上庸翅原城內的“北圩”,南江新餘城內的“南極”,新宋鎮海郡內的“東府”,中陳益州城內的“西信”。四大密一直由宣慰司代管,但一切行動皆以皇帝為準。四大密內藏事之多,難以估量,北圩更是四大密內最關鍵的,魏庸之爭,甚於他國!

“北圩被抹掉,意料之外,上庸動作之快,令人毛骨悚然,他們一看就是早就知道了北圩的存在,這次一下端掉,看來是我們觸及了其要害。”申乃安猶是嘆了一口氣。

沈可人極力平復心情,追問:“所為何事?”

“種仁的死因。”申乃安說完,驀地抬頭,看向沈可人。

“種仁之死有何隱情?”眾人皆開口忙問。申乃安不便多說,只低頭不語,皇帝遂按定群情,定了定心神道:“這個不急著理論,種仁的死,自有真相大白的一天,因為北圩之破,許多要密落入敵國之手,別的都還好,最為棘手的是當中的兩張信條,一是關於上庸都城內藏匿著的我國暗子,另一是關於牧國沙肅大帳布兵的陰陽圖,子肜,你與他們說說。”

申乃安微微躬身,這才轉對眾人,他定了一定,眼睛掃過前邊的幾位,便道:“四大密本是對諸位嚴格保密的,大魏建國不過三十年而已,能御覽九州,駕尊中原,四大密甚為關鍵,北圩雖設於翅原城,但北圩主事,卻一直身在庸都神武,各位也知道他,就是三年前已經報了戰死,且贈諡了的西義將軍,申長歲,自年前,申長歲便探得上庸的異常舉動,我們也才能迅速反應,故而臘月裡的曲沃分兵,全賴他的訊息,而我們能掌控西山要塞的局勢,也是因為他探知庸牧之間的間隙,不過……”

申乃安猶在低吟,羅保朝眉目一緊,沉聲道:“申大人請言。”

“實不相瞞,因北圩發現我朝與上庸互通之貨,多有不合名目之數,追查之下才發現外事的紕漏,順藤摸瓜,挖出了尤濟事一黨,牽一髮而動全身,登州兵變、西山圍兵、種仁被殺……”他目光裡多了許多自責,“我也是才回過神兒來,這都是上庸的計策,既擾亂內政,又威脅外事,他們故意聯絡尤濟事,誘導他犯法,又暗中攛掇,迫使尹出雲兵變,再殺種仁,佈下疑雲,令我們追查,海烏茲大帳也是一個計策,他們行動隱秘,卻故意在翅原屯兵,讓我們探知,再以此引我們主動出手,最終就是為了讓北圩徹底暴露,然後根除。”

眾人陷入震驚,不敢置信。滿殿墜入沉寂,各自緘口,獨尉大有突然驚覺,立時又問:“既然如此,上庸接下來的動作我們如何得知?”

“申長歲本定於五月回京,如今他只派了人回來通報,自己卻繼續隱身於上庸了。”言及此處,申乃安眉頭深鎖,滿面愁容。

“這麼說,還有轉機?”尉大有又問了一句。

“不錯,但是兩封密信被上庸得到,我們很危險,萬死一生之境地,上庸倘若徹底毀掉北圩,我們就再也沒有機會了。”申乃安一嘆,“除非我們能截擊他們的軍隊。”

“這是什麼意思?”羅保朝一怔,“誰的軍隊?”

“沙肅大帳就在西山南側,此地實為牧國的一塊飛地,牧國以此為關隘,暗中挾持了中陳的巴北,又與上庸共爭中原,牧國行事極端,國內排外嚴重,我們絕無可能在牧國境內安插眼線,故而上庸的翅原、中陳的益州,都是雙面子,除了兩國機密,也負責牧國的情報蒐集,我們好不容易探到了沙肅大帳的佈防圖,且又是陰陽圖,本打算籌謀之後,拿下沙肅大帳,便可敲山震虎,隔斷三國,挺進西山,徹底拿下函谷之地,如今這圖落入上庸之手,他們必然會先一步下手。”申乃安側身觀瞧各位的臉色變化,慢慢低下了頭。

“他們會從哪裡進軍?”羅保朝急忙慌地問道。

申乃安搖了搖頭,眾人也都沒有頭緒,就在此時,皇帝緩緩開口,他點了一個人問:“太傅,你怎麼看?”

沈可人自一開始就不言語,站在一旁只是琢磨,皇帝早就看中他揣測不止,故而才開口問他。諸人的眼神旋即落在沈可人的身上,只見他面色微沉,似有透析明瞭之意,被皇帝一點,他邁步向前,行禮道:“臣有一事不明。”

“且說。”

沈可人微定,即道:“我們為何篤定上庸一定會奪沙肅大帳?”

皇帝略一眯眼,“哦?太傅如何以為?”

“時機不對。”沈可人一頓,“西山才退了聯兵,牧國與上庸又因此不合,牧國必然會加緊對沙肅的布兵,這佈防圖就必然無用了,上庸的謀劃看似合理,可其實充滿太多突然,比如說,偷襲海烏茲大帳,引得北圩出洞,再破掉北圩,取得要密,這兩件事,一看就是自相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