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禍不單行(第2/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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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博識更加低頭,聲音卻絲毫不減半分,直道:“臣恐尹出雲兵變登州之兵應是上庸的北村軍,登州值大魏海司,歸膠縣約束,僅設一名中海令,臣以為,這北村軍應是從海上暗中抵達登州,方為助力。”
聽到上庸之時,皇帝心裡無名怒火一閃而過,而最後落在大魏海司上,他便突然冷靜下來。一雙眼緊凝著官博識,緩緩走下去,只待定足,方壓低了聲音問:“你的意思是,他早就勾結了上庸?”
“陛下明鑑,如無提早謀劃,他何處屯兵,而又神鬼不知的,換言之,若不是這次清查尤黨,恐怕他還不會跳出來,”他言至而頓,“陛下可曾想過,他或許和尤黨有關係?”
“司刑寺的文書倒是提過二人過從甚密,這樣說來,尤濟事謀逆,也和勾結上庸有著莫大的聯絡了。”皇帝靜靜沉思。
官博識接了話即道:“正是如此,尤尹二人,乃是文武勾結,為上庸所利用,是我大魏內的一根倒刺!”
皇帝聞言即明,他長舒出一口氣,雙目仰視殿中懸樑,朱漆金木雖是大椽飛梭,此時此刻卻在他眼中化作錐睛之刺,要人痠疼。良久,他才慢慢追憶起來,“先帝在甕州起兵,幸得玉氏驅馳左右,取南郡三捷,上破交兵關,又得尹氏追隨,才有我大魏左右雙兵,玉氏衝鋒陷陣,尹氏包圍突擊,這一路才攻破大呂都城,朕從未疑心過他們。”
官博識立時提醒道:“玉氏是布衣出身,拋頭顱灑熱血,和大魏休慼與共,可那尹氏卻曾是大呂的名門望族啊。”
“官博識?”皇帝眼中血絲猶重。
“陛下,我祖爺起義為天下黎民,好德好善,就算是攻城略地,也不曾傷及百姓無辜,糧草斷在荒郊,寧可掘根吃土,也不劫掠民舍,昔日破大呂都邑,除皇族直親,無曾殺戮,存的這一絲生息,今日已然成了咱們大魏的在背芒刺!”官博識忽地激動起來,直直跪下,以頭搶地。
在其一旁的沈可人連忙將他攙扶起來,寬解道:“京兆尹勿要誇張,陛下明白你的意思,咱們如今是商量對策,而非是對訴衷腸,君臣之義自然重要,可眼下登州告急,應當如何。”
這幾句話猛地給皇帝澆了一盆冷水,確實,官博識此番有些過於演繹了,不像是出謀劃策,倒像是催促著自己把大呂后裔趕盡殺絕。他此番兵變不像是沒有籌謀,究竟是什麼能讓他突然反水,僅憑著司刑寺的一些文書,就算自己有懷疑,但是沒有實證,也拿他沒有辦法,更何況尹氏還有幾百口人留在東都,難道他一點都不在乎自己族人的死活嗎?
“大呂遺民,不是關鍵,要緊的是,上庸究竟參與了多少,他二人是被迫與之勾結,還是存心合謀,需要一個定論,更何況,如若真有此事,咱們東都城內也乾淨不到哪兒去,必須藉機徹查。”皇帝不是昏君,心裡什麼都明白。
官博識冷汗涔了一背。
正這時候,內監通傳急報,大責太監連忙取來呈上,將烏素桐籤遞交皇帝。拔去籤筒帽兒,徐徐展開絹帛,寥寥幾行字,卻令皇帝心中忿忿難平。沈可人見上顏驟變,心知不好,於是問道:“陛下,是何急報?”
皇帝微微抬頭,掃視了眾人,方道:“西山要塞告急,牧國和上庸的聯軍已經到了曲霞關。”
“這是趁人之危!”高爵登時火上眉頭。
羅保朝也道:“聯軍太蹊蹺,怎麼咱們這兒剛剛登州兵變,他們就聯合起來了,看來上庸的細作的確就在東都內。”
皇帝面色沉靜下來,像是鋪了一層茶色,乍如憎煞,光影裡紛揚的埃塵一時間清楚可見,他從小所受最好的帝王教養,喜怒不形於色,悲歡不留於心,天地間只有一杆秤來衡量成敗,唯權而已。
“傳令,緝拿明閣館所有牧國、上庸使臣,東都城內,凡牧國、上庸之人一律扣押,有通商之人,也要審問,高爵,一日之內,明政殿回事,若走逃一人,拿你是問。”皇帝神色淡淡,語氣已經覺察不出憤怒了。
他冷靜。臣子們也冷靜。
“臣領旨。”
“官博識,四門只許進不許出,東都內外,馳道、河道、樹林、村莊、山坳、渡口,均需搜查,若有嫌疑,能捕則捕,如有違抗,先斬後奏,宮廷內院,也要搜查清楚,審山瀚,去傳令請皇后入殿,且即刻押解尹氏到觀象場,官博識,你再派人速將尹氏族人圍攏宮門外,無論男女老幼,凡所牽連,一概不許放過。”他口吻冷冰冰的,不失條理。
眾臣都鄭重領事,內心無不惶恐,軀體一應戰慄。他們知道,一場屠殺,即將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