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沉,你可是有些日子沒來了,你父親雖然向官家秉明瞭情況,但是落下的課業,你可要一一補上啊。”沈可人並沒有很生氣,同在朝為官,他自然不能不給這些孩子的父母面子。

羅沉嬉皮笑臉慣了,此時也是笑著道:“老師訓斥的是,我一定都補上,對了,今次我是帶著我弟弟一起來的,他剛從句容老家搬過來,還望沈師多多照顧。”

羅明非常識趣,緊隨著沈可人的眼神移動就拜了下去,“學生羅明,見過老師。”

沈可人看著他,並覺不出什麼出類拔萃的氣質來,到底還是有規矩的,只希望別像他這個哥哥一樣讓人頭疼就行。“你就是羅明?”

“是。”羅明大氣不敢喘。

沈可人看人那是經年的老辣,此時微微一笑,直了直腰板,遂道:“你別緊張,我又不是要吃了你,你父親早就為你辦好了一切,你安心在此處學習就是,對了,以前可讀過書?”

還不等羅明開口回答,羅沉便搶先道:“老師,我這弟弟跟我,那是完全不一樣,他讀過什麼來,那個那個,小三氏,大三氏,什麼九章,什麼史,他全讀過。”

羅沉甚是自豪,彷彿這些書都讀進了他的腦子裡一樣,別提多有底氣了。羅明只是在一旁跟著點頭。沈可人也不是第一天知道羅沉,除了重重地從鼻子裡撥出一口氣,別的什麼也沒多說。

“那就是有底子的,咱們這兒,想必你也知道了,是天子伴讀學堂,你們的一切學業都是跟著太子一起學的,太子學到哪兒,你們才能接著學到哪兒,不要事事想著爭強好勝,越過太子去,讀的書多也好,少也好,不要輕易顯露就是,若是真有能耐的,及冠之後,考取功名,也為時不晚,聽懂了嗎?”沈可人怕就怕這新來的孩子什麼都不懂,哪裡一句話說得不好再衝撞了太子,那可就是滿門的禍事。

羅明聽得認真,也知道是這位老師在提點自己。

“學生受教了。”

沈可人看他一臉認真的樣子,心裡也放心不少,“既然你讀的書多,我就把你安排在太子的旁邊,你記住了,太子如有不會的問你,你不可解答,但是不能不答。”

這種要求對十歲的孩子來說,有些苛刻了。

羅沉聽得都有些迷糊,連忙問道:“不是,老師,什麼叫不可解答,但是不能不答?你讓我弟弟答還是不答?”

沈可人看定羅沉,緩緩吐出一個字:“答。”

這邊,羅明正凝神思忖,他好像明白過來什麼是“不可解答,又不能不答”。“老師,我懂了。”他信誓旦旦地說道。

沈可人聞言,略顯驚訝,他居然懂了,還是說他的確是個不輕易顯露的天才?

“你懂了什麼?”

“太子若問我問題,我自說不會,再說興許在哪本書上,將書名點給他就是了,如果問字詞,我也說句別的點給他。”聽完羅明的話,沈可人不自覺地笑了。

還真是個聰明的孩子。

“很好,你很不錯。”二人都不知道,羅明這個名字,已經被沈可人牢牢記在了心裡。

過了兩刻鐘,人都陸續來齊了。除了二人外,最先來的,就是廣勤侯府的小侯爺,緊接著是東宮太子魏敬一,最後姍姍來遲的,是伯嶽侯的小侯爺。羅沉自是和周遭的許多人熱絡起來,許久不見,小夥子們玩笑幾句,亦是人之常情。羅明因著座位靠前,又緊鄰太子,故而一直拘束著,誰也不敢多看一眼。

還是魏敬一先開口與他問話:“你就是羅大監家的二公子?”

這太子與他同歲,但是身上的嬌縱之氣還不及羅沉,言語之間顯得尤為穩重,倒活脫脫似一個大人。羅明聞言,慢慢轉頭看向魏敬一,怯聲道:“是。”

魏敬一見他圓頭圓腦,卻還要強扎高潔公子的髮髻,甚是可愛,遂道:“你叫什麼?”

羅明心裡還記著剛才沈可人說的別說錯話一類的訓誡,此時有些張口結舌,最終磕磕絆絆地答道:“羅明。”

“日月明?”

“是。”

魏敬一溫溫一笑,頷首示意,便坐正了身子,拿起來一本書看。羅明不知道這是東都讀書人的一種禮節,君子存笑翻書,意在對話結束。他還以為自己說錯了話,內心不斷懊惱。

坐在稍靠後的羅沉雖然和周遭的人說說笑笑,但是餘光一直關注著弟弟,生怕他被人欺負了去。坐在羅沉一旁的高屹將他今日的微妙眼神都看在心裡,不免說道:“原以為你要先介紹你弟弟給我們認識呢。”

這高屹正是高爵的獨子,比羅沉還大兩歲,不過平時總是被羅沉壓了一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