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二一 經典辯論(第2/2頁)
章節報錯
“雜學、奇淫巧技是科學裡的一種,但科學不是奇淫巧技。”柴宗訓耐心到:“就像太白的詩,屈子的曲,一樣也屬於科學。”
“那四書五經呢?”
柴宗訓組織了一下語言,說到:“四書五經不是科學,算是信仰吧。對於信奉者而言,可以認為他是科學,但對於不信奉者,不過故紙一堆。何以故?因為他們是經典。”
符昭故意問到:“既不是科學,皇上素來也不喜歡經典,想來是無用了唄。”
“非也,”柴宗訓說到:“何謂經?經者,常道也。經典即是傳授終極價值而非具體知識的那一類文字。科學技術會因時代不斷發展而落後,經典卻歷千祀而不墜,與日月同輝。因為它們是永恆人類之道的載體。天道不變,人道不變,經典便不會過時。”
“孔曰成仁,孟曰取義,《大學》修身,《中庸》執中。《詩》三百,無非琴瑟和諧,天性流露;《書》六十,莫不惟精惟一,道心自儆。《禮》不過敬,《易》不過智。”
“《春秋》三百年,篡弒滿篇,陳年舊事,看似早該過時。但聖人賞善罰惡之心,憂世憫人之意,何嘗絲毫矇蔽於天地?須臾朽廢於古今?”
“守孝三年容易滿,思親百年永難忘;時至今日,雖大多禮儀被廢,淑女君子其情常新。‘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今人配青衿者少矣,讀之卻常令人神往感動,只因人情未變。”
“太白詩歌,屈子曲賦之所以永恆,正在於他抓住了人性的永恆性。文學如此,經典更是如此,因為他捕捉了天道的永恆性。‘朝聞道,夕死可矣’。”
“聖人的話,流傳已一千五百年,卻仍未過時,為何?只緣天道未遷,經典自巋然不廢。”
“述而不作,信而好古。經典不是自封的,而是歷經大浪淘沙,為世所承認的,集盤古開天地以來對永恆價值追問之大成的文字。聖人不過是先你我一步達至天道者而已。倘說聖人是天道之人格化,經典便是聖人的文字化。天道未改,經典不替。”
“若天道都無用了,經典自然無用,但到那時,還有什麼是有用的呢?”
柴宗訓說了一大堆,符昭雖然聽不懂,但眼裡滿是小星星。
能夠一氣呵成說這麼多,自然是你話多,你有理。
“你幹啥呢?”柴宗訓在她眼前晃了晃。
“官家,要不要喝茶?”
柴宗訓有些莫名其妙。
此時簾子後面卻衝出一人,匍匐跪地大喝:“皇上對經典之理解,實是令臣佩服得五體投地。”
柴宗訓轉頭,卻是翰林學士馮平。
接著又有幾人出來:“臣等實是佩服。”卻都是翰林院的人。
“這是怎麼回事?”柴宗訓喝問到。
“官家休怒,”符昭忙解釋到:“只因永崎要開蒙,所以我才請了翰林院的鴻儒前來商議。但眾人皆知你向來不喜經典,所以難免藏住行跡,免使觸怒龍顏。”
“娘娘,”馮平呼到:“臣等有罪,是臣等誤會,若非實心鑽研,如何對經典有如此之深的理解,皇上實是我輩皓首窮經者之楷模,更令臣等汗顏。”
這所謂的理解,仍然是背誦課文,不過柴宗訓背誦的課文多了,也不在乎這一篇。
“馮學士快起來。”柴宗訓上前扶起馮平:“學士此言倒令朕汗顏,朕的確一直以來不治經典,也未曾推崇經典。”
馮平說到:“皇上不治經典,卻能有如此理解,莫非真有天才乎?況皇上有此天才,卻不加以利用,實是暴殄天物。”
這話柴宗訓不愛聽:“馮學士可知朕為何不治經典?”
“請皇上明示。”
“朕一向以為,這天下是多元的,經典教授仁義禮智信,便該有人一直傳承下去,替朕教化萬民。但人活著,仁義禮智信飽不了肚子,所以須得有農學,算學,乃至火炮造船,也是學問。”
“皇上,經典乃立國之本,也是人立身立世之本。皇上如今大肆擴充造作局,近來臣又聞聽皇上要造雷電,恕臣直言,此乃是本末倒置之舉,實非社稷之福。”
“當日漢孝武罷黜百家獨尊儒術,才盡展大漢雄風,時至今日,海外諸夷仍稱我中原為漢家,此即是儒術高於其他之明證。”
這可算做蹬鼻子上臉了,沒人說儒家經典不好,但皓首窮經一輩子,是造不出光刻機,造不出晶片來的。
誠然,經典教授的道理,確為立國之本,也是人立身立世之本,但國要發展,人要吃飽飯,還要吃得好,如果能在自身的影響下,更讓別人吃得飽吃得好,這些經典可沒辦法辦到。
經典只是基石,要建成摩天大廈,還須鋼筋混凝土,更要科學施工。
正好目下無戰事,柴宗訓也要開辦學堂,不如趁此機會和這些飽學鴻儒辯上一辯,免得到時候學堂開門,教些雜項招致他們的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