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妥不妥,”柴宗訓直搖頭:“如此太過耗費國力,倘激起民變,反倒不美。”

趙匡胤心中冷笑一聲:“皇上體恤民力,實是百姓之福。既如此,鑿通運河之事可暫放,待他日國力昌盛之時再為之亦不晚。”

這個老狐狸,朕豈能被你試探出心思?

之所以不能讓朝臣知道要遷都,原因有二。

一來人都有惰性,我在汴梁活得好好的,且在此好不容易經營出各種關係網,突然把都城搬到幽州,那我在汴梁的根基豈非就此作廢?

二來若朝臣知道遷都幽州,提早在此佈局,遷都後必影響朝政。

柴宗訓故作思慮一會,開口到:“既是開通運河,倒也無須如此麻煩,先前徵幽雲之時,朕也曾留意過北方地理,魯地河湖溝渠眾多,且與幽薊相近,不如就此將這些溝渠打通,連通廣陵邗溝,如此幽州物產便可經由運河轉至黃河到達汴梁;南方物產也可經由大庾道轉運河由泗水如汴梁,兩相方便,且鑿通運河的成本要低得多。”

“臣反對。”一人忽地出班大呼,嚇了柴宗訓一條,抬眼望去,竟是翰林學士馮平。

“皇上,”馮平繼續說到:“眼下造作局每日耗資鉅萬,又有輪船局亦是剛起步發展,北方更有遼人虎視眈眈,倘此時開鑿運河,恐國力不濟,豈非給遼人可乘之機?”

若不是怕遼人趁機來攻,當日與慕容延釗楊延定商議遷都之時便已開鑿運河了。

現在有銀行支撐,柴宗訓膽子才大一些。況且他已下旨改了免役法,所有開鑿運河民工,都將發放薪俸。

雖會造成小小通貨膨脹,但於大局來講,根本無礙。

不過很多事情,是因為他兩世為人的學識,無法與朝臣解釋,好在他有所準備。

“馮學士,目下我大周精銳陳兵北境,正是為抵禦遼人,倘運河能就此鑿通,江南漕糧可直接運抵幽州充為軍需,如此將大大儉省沿途損耗。”

“區區幽州,不過屯兵十萬,豈值開一條運河?”馮平執禮到:“請皇上三思。”

自從魏仁浦去世後,馮平儼然一副讀書人楷模的樣子。所謂文死諫,既是讀書人楷模,當然是皇上一有風吹草動就得拼命規勸。

一眾文臣跟著呼到:“臣等附議,請皇上三思。”

“朕早三思過了,區區幽州,當然不值開鑿運河。”柴宗訓說到:“但此運河沿途之大名府、魯地、廣陵、江南、吳越等地均可受益。況這些地方均是我大周糧倉,最為繁華之地,倘能就此連通,互通有無,必能使國力更上一層樓。”

“皇上,”馮平說到:“臣非是反對開鑿運河,只是認為此時時機不對,當如宋王所言,積累上幾年,待國力昌盛後再為之亦不晚。君不見強盛如隋,只因煬帝驕奢淫逸,流連於廣陵美色而開鑿運河,以至亡國?”

柴宗訓淡淡到:“馮學士,你先時覺得朕不如唐太宗,朕不怪你,今日又拿朕與亡國之君相比,朕也不怪你。朕今日倒要與你好好議一議,這開通運河的好處。”

“第一,如今嶺南與江南蓬勃發展,然道路卻不通暢,不僅物產入汴梁附近不方便,倘一日江南嶺南有變,若有運河,不是正好可以順運河南下平亂?”

“第二,北境遼人,西北羌人、回鶻、吐蕃等強敵環伺,小小一座幽州的確不值開鑿運河,但若能以幽州為根基,江南即魯地這些產糧區漕糧直運幽州儲存,隨時支援雲州、靈州,豈非比陸路輾轉去往北境要方便得多?”

“第三,嶺南江南大批物產,若要運往北方以及高句麗貿易,須得出海繞行,倘有一條運河自薊州或登州出海,豈非大大降低轉運成本?”

“第四,倘遼軍有一日自某個山拗口偷襲幽州,長城失去屏障作用,若有一條運河載著王師北上抵禦,與幽州守軍前後夾擊,定叫遼軍有來無回。”

“另外,所謂國力昌盛之時,朕倒要問問,什麼叫國力昌盛?馮學士也推隋之強盛,卻不也亡了國?朕以為,所謂等一等,就是推卸責任之舉。”

“似運河此等創舉,須得一代人來肩負,卿等願意自己的子孫來受此苦嗎?”

眾臣左右看了看,紛紛搖頭。

柴宗訓說到:“既是不願子孫受苦,那我等這一輩人便要受苦。所謂水往下流,自己受苦總比看著子孫受苦強,那我等便忍一忍,勒緊腰帶,讓子孫後代安享繁榮昌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