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尋常人家,此時便是嫁出去的女兒跟孃家共享天倫,可以說是很人性化了,但到了尹靈鳶這,她也實在沒什麼家常可敘。

倒是餘氏舔著笑臉跟尹靈鳶套近乎:“一知道娘娘要回來,你父親跟我便日夜盼著,家裡很是整飭修飾一番呢。”

“有心了”,尹靈鳶淡淡道,示意寶笙,“這些是太后、貴妃及宮中各位娘娘的賞賜。”

皇上的賞賜早先已經當眾宣讀過,大都是給尹盛和尹靈鳶的兄弟們,寶笙呈上的這份禮單,才是給內宅婦人們的。

“多謝太后,謝娘娘們的賞。”餘氏笑得合不攏嘴。

尹靈鳶復又看向呂氏,因她生了兒子,是唯一有資格留在內室的,其餘小妾們早在禮官退下時便一道退下。

“這對白銀纏絲雙扣玉鐲,乃是上等翠玉所制,想是襯得起姨娘。”話落,含綠立刻奉上一個精美的首飾盒,裡面一對上等玉鐲熠熠生輝。

呂氏簡直受寵若驚,連忙雙手接過:“謝婕妤賞賜,妾身,妾身真是何德何能啊。”

尹靈鳶笑了:“同是一家人,姨娘何必客氣,記得小時候,姨娘還給我做點心吃,這份照拂,靈鳶不會不記得。”

她每說一句,餘氏的臉色就白一分,這哪裡是恩賞呂氏啊,分明是在打她的臉,也是藉此提醒餘氏,幼時種種,她尹靈鳶不會忘記。

此刻的餘氏,只恨不得回到當年,狠狠抽自己兩巴掌,做甚當日那般刻薄,但凡對這繼女好些,也不至於落得今日這騎虎難下的局面。

她有心想討好:“怎的不見春草回來,娘娘身邊伺候的人可得用嗎?日前我還跟老爺商量,若是含綠跟春草不夠,我們……”

“夫人何出此言?”不等尹靈鳶說話,含綠便截斷了餘氏:“主子入了宮,便是皇家的人了,夫人這般說,是覺得皇上、太后跟貴妃娘娘會苛待主子嗎?”

“不不不”,餘氏連連擺手,辯解道:“姑娘誤會了,我是沒看到春草,擔心下人不夠使,實是一片好意,萬不敢有別的想頭。”

心中暗罵含綠這小蹄子,從前在府裡就是自己隨手一捏的螞蟻,如今雞犬升天,竟也有這般威勢。

偏她是個孤兒,沒有老子娘可拿捏,不比春草原是家生子,府裡還有她哥哥一家在當差。餘氏本想在春草身上下些功夫,卻不見人。

“春草得用”,尹靈鳶道,“已升了女官,不在我身邊侍奉了。”

餘氏眼神一閃,心中暗暗思量,只不知這女官是好還是不好,她不瞭解宮裡頭的規矩,亦不敢輕易去做什麼。

尹靈鳶不理她的彎彎繞,復又轉向呂氏:“怎不見二哥哥?”

“在外頭候著呢。”呂氏道。

“快請進來”,尹靈鳶道,她出宮本也還有一個目的,就是姚氏。

康義仁的事情過了明路,姚元娘便被尹安祿接到尹府安頓,並且請了大夫為她調理身子,只是身上的傷好醫治,臉卻沒法子。

尹安祿進來說了姚元孃的情況,尹靈鳶便讓姚元娘也進來。

時隔月餘,再見姚元娘,她已不是當日的老嫗模樣,頭髮梳理的整整齊齊,穿著亦是乾淨利落,臉上疤痕雖在,但少了哀慼狠厲神色,便不像當日那般嚇人。

見著尹靈鳶,噗通一聲跪下磕頭:“民婦謝娘娘大恩,謝娘娘大恩。”

“快起來,快起來”,尹靈鳶趕緊讓含綠和寶笙去扶,“元娘何須行此大禮,為民申冤本就是官家的責任,我不過是傳個話罷了。”

姚元娘顯然十分激動:“當日得見娘娘,實是民婦三輩子修來的大德,若無娘娘,民婦便是舍了這條賤命,只怕也無處昭雪。”

“人無貴賤,元娘萬不可如此”,尹靈鳶道,“太后還專門問你,日後想要作何打算?”

“大仇已報,元娘再無所求,不過拖著這副殘軀,盼能得見恩人,當面叩謝恩情。”姚元娘說著,便要再拜。

尹靈鳶無奈,連忙叫起,又賞了銀子。說話間,外頭傳話,午膳已擺好,請尹靈鳶移步後堂用膳。

一大群人又呼啦啦的簇擁著尹靈鳶去後院,男女八歲不同席,尹靈鳶坐主桌,作陪的是尹家女眷,隔著屏風另擺一桌,乃是尹盛和尹安祿等人。

眾人依著身份入席,尹靈鳶目光掃去,便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坐在餘氏身邊,剛剛不在,顯是才露面的。

她剛要開口,忽聽外頭急急跑進來一個人:“啟,啟稟二少爺,那姚氏投井自盡了。”

“什麼?”隔著屏風,尹靈鳶聽的真切,蹭的一聲站起來,顧不得禮儀規矩,越過屏風便問:“怎麼回事?”

“現,現下已叫救上來了”,那小斯跑的急,還有些喘,“只是出氣多進氣少,郎中正救治呢。”

“我去看看。”尹靈鳶撂下一句,不顧身後一眾阻攔,快步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