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嚴恬進宮的第五日,秦主恩終於接到了嚴恬的訊息。那一刻他甚至有一種死而復生的感覺,捧著信使送來的小箋差點喜極而泣。

雖然皇宮被封,可太后統御多年,自然有她自己的辦法。再說這事皇上未必不知,既然給了嚴恬七日時間,那他便也想看看,這個十六歲的姑娘到底有何本事,最終能查出個什麼結果!

信很短,被送出來之前應該已被重重檢看幾番,裡面不可能透露宮內的密秘。卻寥寥數字,便讓秦主恩莫名地感受到了嚴恬的壓力和無助。

嚴恬拜託他去辦一件事,到洛州濟陽縣尋一個叫申無恙的刀筆吏,並定要將此人於七日內完好無損地帶到皇上面前。

申無恙,一介小民,卻有一過人之處,便是極擅仿人筆跡,曾幫賊人造偽文書、欺詐行騙。之前濟陽縣邱榮發父子險些被吳氏父女以一張假賣身契騙去家財人身,便是這刀筆吏的手筆。後嚴文寬徹查平國公原配柳氏被毒殺一案時,東靜伯陸府曾藉此人名頭欲誣陷嚴文寬監守自盜偽造陸金桂筆跡行所謂的“陷害忠良”之事。此人雖不過是個無名小卒,卻已然有幾分名聲在外。如今嚴恬卻要用到此人。

當初,邱榮發一案,吳氏父女被判為主犯,又因平日裡作惡多端,故數罪併罰,流放三千里。申無恙卻是定為從犯幫兇。蓋因其原為奉養病母才被迫為虎作倀,故而當時的濟陽縣令有感他心懷孝道,良心未泯,因母之故被迫依附於賊,且尚要獨自奉養寡母,故而並未重罰,只判其笞刑四十,並關入大牢服勞役半年而已。如今已是六月,算來申無恙半年刑滿,應已被釋放歸家。

可為何要秦主恩去尋人?為何不請永治帝下一道旨意由官差將其送進京?如此豈不更加便易?秦主恩略一思忖便想通其中關竅。首先,宮中毋庸置疑必是出了大事。其次,自古後宮之事並不僅僅只限於後宮,必涉及到前朝、外戚、朋黨,甚至……立儲!雖不知嚴恬欲用此人做甚,但定然關係重大。她這是信不過各府的差官衙役,說白了是信不過朝廷中人!只怕萬一有心人得到風聲從中作梗,那這個刀筆吏未出洛州便會真成刀下之吏。

可嚴恬卻相信秦主恩!不光相信他會幫她尋人,更相信他有那份本事能將人平平安安地送到皇上跟前。

是的,嚴恬猜到了,秦主恩的江湖勢力應是得了永治帝的默許,甚至有意授權扶持。

秦主恩是齊家後人,永治帝不會不心存芥蒂,不會沒有防範之心。可同樣秦主恩也是永治帝的親外甥。孃親舅大,打斷骨頭還連著筋。他雖是帝王,卻也是有血有肉的人。人非草木,孰能無情?更何況襄寧長公主用一輩子的幸福,夫家全族人的性命保他帝位穩固,保他江山一統,他便是再鐵石心腸,也會對襄寧母子心懷愧疚,再是帝王鐵血,也會對姐姐和外甥存著一份親情。

秦主恩身份尷尬,易招猜忌,這輩子難入朝堂。可是把那下九流全是烏合之眾的江湖勢力給他幾分,卻似乎是個再好不過的選擇。既讓整日無所事事的外甥有了個差事幹,又算投其所好,更讓他這個當舅舅的盡了一片慈心。再者,還能讓秦主恩充當耳目,替朝廷盯著江湖。

別說什麼江湖自成一體,朝堂鞭長莫及。需要知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所謂江湖,從來就沒有脫離過朝廷的掌控……

嚴恬懂秦主恩。秦主恩也自然懂嚴恬。接到信後,他沒多問半句,立刻就將大福、二祿、三壽叫來排兵佈陣。

“從京城到洛州緊著走也得需要五天。”秦主恩看著他三人,全無平日裡嬉笑玩鬧之態,“若一來一回便得用上十天。就算不眠不休連夜趕路,七天也是勉強。可那刀筆吏原本就是個書生,三四天的日夜急行他定是經不住的,半路上再出個什麼閃失。若如此……”說著他曲指敲了敲桌面,“只能傳信去洛州,讓兄弟們把人送來,這樣單程所用的時間也就寬裕許多。大福!”

“屬下在!”

“你立刻傳令下去,命丐幫子弟從京城一路傳信到洛州。無論是飛鴿傳書,還是旗語、紙鳶、煙信,總之,我不管用什麼手段,必須在一天之內將‘找到申無恙,六日內送進京來’的訊息傳到洛州。”

“是!”大福拱手領命,轉身下去安排。

“二祿!”秦主恩道。

“堂主!”

多少年了,秦主恩頭一次如此鄭重。二祿忍不住也肅然起來,立時合上手中那把顏大家寫的摺扇,然後捋了捋袍子上的褶皺,鄭重其事地挺起胸膛。

“召集幫內所有高手,配合丐幫的兄弟一路暗中護送申無恙進京,萬要確保他完好無損地進京。”嚴恬擔心的是什麼,秦主恩自然知道。

“屬下遵命。”

“三壽……”

聽見叫自己,三壽的眼睛不禁一亮:“在!”

“呃……”秦主恩想了半天,最後才勉強道,“咱們這次行動雖然秘密,但也難保訊息不外洩。你……你就多多探聽著點官府那邊兒的動靜吧。一有風吹草動,立時來報!”

三壽頓時洩了氣,重新趴回椅背,有氣無力地應了個“是”。都說是丐幫、漕幫的秘密行事,官府還能得著個屁訊息呀?!再說您作為皇帝的親外甥,官府的訊息還用得著我去探聽?!

果然,既然能把這個任務交給我,那就證明,這個任務它不重要!

秦主恩這邊排兵佈陣地去尋申無恙。而嚴恬那邊,正謀劃著把整個大齊皇宮給掀個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