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皇后的父親現任吏部侍郎,據說前途無量。梁家子弟也是口碑頗好,聰慧上進,代代皆有出類拔萃的子弟在朝廷擔以重任。至於親朋故舊……”秦主恩忍不住嘆了口氣,“方家與梁家是老親,兩家世代交好,更兼相互通婚。方庸的母親,老國公夫人便是梁家女。而梁皇后的母親則出身方家,與太后、方庸二人是堂姐妹、堂兄妹的關係。”

嚴文寬顯然是知道京城高門這些錯綜複雜的人際關係的,面上並無什麼驚訝之色,而是捋髯若有所思。

嚴恬卻是第一次聽說。她轉頭看向嚴文寬,終於明白了她爹為什麼一回京城便如臨大敵。還是她想淺了,這京城的水不是深不可測,而是根本沒底兒!她嘴裡的“盤根錯節”和實際上的“盤根錯節”恐怕不是一個東西。

“這麼說……方玉廷一案牽扯到了太子?”嚴恬雖然膽大包天敢和她爹頂著幹,但此時此刻還是不得不衷心感恩,她的老父親,果然是最疼愛她的人。

太后是方家人,皇后的母親也是方家人。雖然平國公府現如今日漸沒落,不過是吃著當年從龍之功的老本兒沒什麼實權,扳倒方家似乎並無好處。但誰叫方家和這兩位了不得的人物沾親帶故。好死不死的,不肖子孫又白白送了這麼個捅破天的大把柄給人作筏子,那些明裡暗裡的政敵豈會放過?!

太后這尊大佛自然會巋然不動,穩如泰山。

可皇后呢?

我朝以孝治天下,當今皇上更是仁孝無雙。而作為一國之母、教化子民的當朝皇后,其母族竟出了此等十惡不赦大逆不道之事,她還如何做這萬民之母、萬婦的表率?如何母儀天下?如何教化子民?

百姓只需問上一句話,“你母族的表弟可是弒母?”她便啞口無言,丟盔棄甲!那可是弒母大逆,十惡不赦呀!絕非一般的殺人罪案!她就是如此表率的?她就教化了這些?

因此,皇后本人無論如何白玉無瑕,出了這等事,她都已然德行有虧!

既然如此,那太子呢?皇后是太子的保障,母子一體,共生共存。皇后德行有虧,太子的名譽上必然便有了一個大大的汙點!而太后也因為孃家無德有損威儀,再也不能成為太子最大的靠山。

以後會不斷有人拿此事來做文章,即使太子一時無事,但長此以往……

嚴恬此時真想跪到鏡子前,給自己磕個長頭。果然,萬丈風波平地起,作死全靠我自己。

……

“可是知道怕了?”嚴文寬沉聲問道。知女莫若父,剛剛嚴恬看著硬氣,但他知道那不過全憑一股初生牛犢不怕虎的衝勁兒,以及一腔孝心。

可真要把這些事掰開了揉碎了講出來,事涉奪嫡,一個十六歲的女孩,到底還是會怕。

“你現在就跟我回侯府本家。為父……”

“女兒自然是怕,但女兒決不會退!”嚴恬擲地有聲道,“父親在哪兒,女兒就在哪兒!女兒不去侯府本家!”

“你這丫頭……”

眼瞅著嚴文寬又要急眼,秦主恩連忙跳出來和稀泥:“三叔,三叔,事情還沒到那個份兒上。再說,恬恬如此堅持,我覺得說不定她已然有了什麼法子。”

“你倒是信她。”嚴文寬頗沒好氣地說,“這事就不該是女孩子摻和的……”

“我從小到大摻和的事多了,又有幾件是該女孩子摻和的……”

話未說完,嚴恬便已然飛身竄出門外,巧妙地躲開了他爹拍向她後背的慈父追魂掌。

“老爺息怒。”嚴恬看秦主恩下死力拽住了她爹,方才回身,扒著門框嘻皮笑臉道,“聽說佛跳牆最是平肝順氣,生津養胃,專治五臟廟空虛,饞蟲病亂竄。恰巧聽胡嬸說今日就要燉那麼一盅。小可這就回去幫您看看燉得如何了。再效仿那二十四孝裡漢文帝劉恆替母嘗藥的事蹟,先替您嚐嚐!”

說罷,也不待她爹開口,轉身腳下生風,擦出一溜火光,絕塵而去。

又跑沒影兒了?秦主恩放開嚴文寬,考慮要不要抽自己一巴掌。真是不長記性呀!這已經是今天第二次被嚴恬卸磨殺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