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聖意(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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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那件事自然不是什麼奶孃疏忽。太后得著信兒後當場震怒,親自帶人趕到方家徹查。誰知這邊還未查出個結果,那邊陸氏便鬧了起來。
一眾僕婦丫鬟跪在外院磕頭哀嚎,直說陸氏在後花園抱著大公子一哭二鬧吵著要跳井。
眾人一聽嚇得不行,太后和方庸立刻扔下正被嚴審的奶孃趕了過去。只見後花園裡陸氏素衣披髮,抱著大公子赤腳站在井臺邊兒,高聲哭嚎,滿嘴皆是後母難當,冤深似海等語。
太后當時氣得渾身亂戰,平國公方庸卻嚇得魂飛魄散。事情鬧到如此地步,大半夜的已然攪得四鄰不安,想必不出一日,平國公府的這點破事就會插了翅膀飛遍全京。家醜不可外揚,太后娘娘實在不想讓孃家成為滿京城的笑柄。況且投毒暗害一事並無實證,不能因此給陸氏定罪。
太后無法,只能強行壓下心中怒氣,當場訓斥道:“什麼後母難當!你就是那孩子的親生母親!以後但凡那孩子有個什麼好歹,你便是未曾盡心。為母不慈者,不配為人母!”
這番話既是訓戒,卻又是承諾。它幾乎是在明明白白地承諾陸氏,自此嫡子方玉廷便成了陸氏所出的幼子。若二子皆為陸氏所出,那麼陸氏真正所出庶長子豈不是就此排在了前頭?!由庶變嫡,同為嫡出!竟然一步登天,搖身一變成了嫡長子!世人自是不敢以庶亂嫡,可這是太后娘娘的親自承諾!
且也是在承諾陸氏正妻之位,一品誥命!若誰也不提以前的柳氏,哪個又記得住陸氏剛進府時的身份?哪個又記得住大公子剛出生時的身份?!
太后這是在邀買陸氏,她要用一個嫡妻誥命,一個嫡長子的身份來換方玉廷平安長大。
於是孃家已無半個人的柳氏,就這樣被埋進了墳墓,也被悄無聲息地埋進了無邊無際的歲月裡,再無一絲痕跡,就如這世上從未有過這樣一個人一般……
於嚴恬,這是一個壓抑又悲傷的故事。她聽後半天沒有言語。一品誥命又如何?享盡富貴榮華的國公夫人似乎也並不比一個鄉下村婦活得更順心快意,活得更尊重體面。
……
方玉廷已被押到二堂等了好半天。待他看到京兆尹帶著秦主恩和那個少年走進來時,心中還是不免泛起一絲疑惑和驚訝。卻也不過只是一瞬罷了。橫豎結果都是一樣,又何必浪費時間呢?
“方玉廷。”有人輕聲喚他。是那個十三四歲的小少年。他蹲下身子,將臉與自己平齊。
“你想你娘嗎?”
切,卻原來也是這麼無趣。這是為了喚起自己的“良知”?然後再一頓感天動地的說教?他們在指望什麼?指望著自己會痛哭流涕,以頭搶地,悔不當初,追悔莫及?方玉廷的眼皮垂了下去。
“我是說柳氏夫人,你的親孃。”
話音未落,方玉廷猛然睜開雙眼,目光中火焰升騰,似兩把烈火刀鋒。他沉默地看著面前這個少年,不知他是敵是友,不知他意欲何為。
這樣的沉默讓人壓抑難當如置水底,鋪天蓋地,密不透風。卻又與之前不同,之前不過一潭死水,此刻暗潮洶湧!
只一個眼神,嚴恬便徹底明白了。方玉廷知道自己的身世!他當時的所做所為或許是因為強烈的刺激而失控,但他絕未失去心智,他不是瘋子!
嚴恬站了起來,回身向嚴文寬施禮:“爹爹,孩兒告退。”
……
事後嚴文寬按規矩走完了堂審,只是方玉廷自始一言不發,負責記錄供詞的書吏頻頻打著哈欠。最後差役們一頭霧水地又將方玉廷重新押回大牢,卻始終沒看到老爺發怒打犯人板子。
……
書房內,嚴文寬坐於書案後沉默地看著嚴恬和秦主恩。嚴恬沉默地看著秦主恩。屋內一時間鴉雀無聲。
秦主恩被嚴恬看得心裡一陣陣發毛。於是在這沉默而詭異的氣氛中,他掙扎著弱弱地問了一句,“那啥,咳,那個啥……”
“秦大哥。”嚴恬再開口時語氣中竟有種說不出的嚴肅鄭重。
秦主恩立刻“騰”地彈直了身子,正襟危坐,寶相莊嚴。
“對於方玉廷,皇上是如何想的。”
窺探聖意,乃大不敬!
秦主恩忙去看向他那位誠實正直忠君愛國的嚴三叔。之前嚴恬可還未等明確提及太后她老人家呢,便被她爹嚴厲制止。可此刻卻是奇了,這明明白白的窺探聖意,竟未引起嚴大人的任何制止和訓斥。
他嚴三叔表示,在大是大非面前,可不必太過拘泥於小節。
“你怎麼會有此一問?”秦主恩有點不明所以。
嚴恬垂下眼睛:“自進京以來不過短短兩日,於小妹卻似經了滄海桑田,幾度浮沉。小妹方才明白自己不過是隻井底之蛙,整日坐井觀天。也終於明白了父親的苦心,為何不想讓我摻和京中的案子。實因這京城大大小小的人和事,盤根錯節,極為複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