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聲道,“陳大人若是覺得有什麼地方拿不準,命人送信去六符園就好,她會回覆的。我姑婆遇事有她自己的一套安排,您即便去請,也未必請得動。”

陳明捋了一把鬍子,“這樣……”

馮嫣側目望了魏行貞一眼——多謝解圍。

魏行貞望著前方,笑了笑。

這一幕原原本本地落在了不遠處殷時韞的眼中。

殷時韞忽然覺得心中一陣苦澀,好像在一瞬間疲憊到了極點——馮嫣方才的表情他再熟悉不過,好幾個在岱宗山上度過的夏夜,馮嫣假借去司天臺探望師父之名,偷偷與他去山林間漫步。

兩個人都高興極了,談笑間完全忘記了對口供的事情,直到事後被李氏問起,他們也是這樣在李氏面前你一言我一語地交談,在彼此的對話中給到對方線索,現場編織起一套應付長輩的說辭。

上一次與馮嫣這樣在人群中相對而坐,還是夏日宴上,那時她還與魏行貞兩人相敬如賓,在自己拒絕岑靈雎的賜婚之後,馮嫣的表情也失魂落魄……

不過短短兩個月而已……

阿嫣,你竟就變心了嗎。

殷時韞不自覺地凝視著馮嫣,直到她覺察到這目光,也向自己邊看了過來。

殷時韞沒有閃避,他直直地望著馮嫣,目光中帶著質詢、不解……或許還有一點點哀求,兩人在少年時交換過那麼多的秘密,傾吐過那麼多的心事,他知道馮嫣能夠看見他的痛楚,看見他的決心,他什麼也不必說,馮嫣就會明白一切。

然而,馮嫣的目光只是短暫而輕快地在他身上停了一下,又迅速地望向了別處。

他曾經在馮嫣的眸子裡看見過對自己的憤怒,對自己的失望,那時他只覺得焦急,盼望著有朝一日能向馮嫣把一切解釋清楚……

但這一刻,殷時韞忽然意識到,有些事情可能真的回不去了——因為馮嫣的目光客氣又冷漠,好像一個陌生人。

“……殷大人?”杜嘲風有些擔心地看了過來,“你還好嗎,你這臉色……”

眾人側目看向殷時韞,他兩頰蒼白,眼中心事重重。

殷時韞搖了搖頭,低聲道,“這兩日……太忙了,沒有休息好,杜天師不用擔心,我沒事,請繼續。”

杜嘲風接著道,“靈河的事是一方面,接下來對殉靈人仍不能掉以輕心。我和魏大人最近就先前馮府七小姐在城外遇襲的事情做了一些暗中的追查,確實發現了一些蛛絲馬跡。”

近旁一直未曾發言的紀然豎起了耳朵,“確定是殉靈人乾的了?”

“九成把握吧。”杜嘲風低聲道,“早年間殉靈人中有一個盲人樂師,因彈奏月琴而聞名,天撫十一年,嶺南有十幾起命案與他有關,這個人擅用煙傀儡,時常與一個少年一同出沒,現在還在桃花衛的通緝名單上。”

“這個樂師叫什麼名字?”紀然追問道。

“匡廬。”杜嘲風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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