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景逸袖中手指攥起又鬆開,平日不苟言笑的一個人此時眉眼透出緩和之色:“三叔突然想起,今日可是你九歲的生辰?”

男孩子笑了笑:“三叔還記得。”

“待會兒見了你二叔,同他說一聲,晚間咱們一家人去你祖母院中一起吃頓飯,到時叫上你兩位哥哥姐姐和幾個弟弟……”吳景逸說道:“雖是慶賀不得,只當一家人坐一坐了。”

吳然怔了一瞬,答應下來。

但他並不確定……今晚,是否還會有這樣的機會了。

目送著直到男孩子的身影消失,吳景逸適才離去。

吳然來到松清院,便被請去了吳景令的書房中。

他和二哥自幼便常來二叔的書房,在他的印象中,二叔的書房內、乃至整座院中,一年四季皆有花香氣。

二叔愛花,髮髻邊也愛簪花,或者說二叔喜愛一切漂亮的東西。

而自祖父“出事”以來,他便未再見二叔著過華服,也再不曾簪花薰香了。

此時這書房內的一應盆栽之物也搬了出去,從未空過的那幾只請名匠燒製的花瓶,亦從書案、小几上消失了,不知被挪去了哪裡。

他的二叔,此時正坐在臨窗而置的那張小几旁的梳背椅中。

身上穿的仍是素服。

自他有記憶來,便從未見過這般素氣的二叔。

而若此時仔細看,便可發現這素氣不單是少了華服寶飾的裝綴,而是由內至外的——

二叔身上那股渾然天成、彷彿早已刻進了骨子裡的鮮活隨性閒散風流之態,也已悉數不見了。

以至於他此時看著那端坐於椅內之人,竟覺有幾分陌生。

有些變化,越是親近的人,越容易察覺到。

更何況,二叔似乎已無意掩飾這份變化。

這一刻,甚至無需多說多問什麼,吳然自認心中便已經有答案了。

“阿章怎不說話?”吳景令微微一笑,抬手道:“可想與二叔手談一局?”

吳然的視線落在那小几上擺著的棋盤之上,道:“不必了,我從來都不是二叔的對手。”

吳景令看向他,玩笑般問:“怎如今只想著要贏了?阿章,這可不像你。”

吳然也看著他:“想贏的人似乎是二叔。”

他從未將二叔視作為對手過,無論是於棋盤上還是其它任何時候。

吳景令聞言無聲笑了笑,垂眸拿手指輕輕撥弄著那罐黑子,一時沒有開口說話。

他臨窗而坐,叫人看不甚清臉色的神態。

吳然已從袖中取出那封信箋:“二叔是不是該解釋一下這封密信的用意?”

吳景令這才抬起頭,語氣了然地道:“原來真是被阿章給截了去,我還當是景逸……也對,三弟一貫沉得住氣,豈會如此貿然將信攔下……

所以,二叔才請你來,本是想試你一試。沒想到啊,我家阿章,無論何時竟都能做到這般坦誠直率,倒是我這個做二叔的心思太狹隘了。”

吳然抿緊了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