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二叔這是承認了。

“二叔為何要偷借家主印,擅作主張傳信於城外欽差?二叔就這麼急著講和嗎?祖父和父親母親,還有二哥的仇,難道不報了嗎?”

“仇,當然要報……二叔是絕不會放過這大慶朝廷的……”吳景令似咬了咬牙,又緩緩鬆開:“只是現如今還不是時候,當下局勢不明,族中人心不齊,攻不如守。同朝廷講和,不過是權宜之計。”

“可二叔是瞞著族中上下擅自送信!二叔便不怕此舉會讓族人徹底離心嗎?”

“如此二叔恰可替你將那些頑固愚蠢之人除去,不是更好麼?”吳景令淡然反問。

除去?

那些大多都是支撐族中的老人!

好一句輕飄飄而全然不顧後果的話!

不知是氣憤還是難過更多,吳然已忍不住微微紅了眼睛:“二叔怕只是想借此來剷除異己!”

這已經根本不是他認識的那個二叔了!

在此之前,他在拿到這封信時,還曾狹隘地想過,會不會是有人刻意假借二叔之名,故意將一切指向二叔,以防事情敗露,到時便於將這過錯推到二叔頭上……

在沒有任何證據的前提下,他甚至狹隘地懷疑三叔更多一些!

可自他今日踏入這書房的那一刻起,所有的一切都在心中變得明朗了。

面對侄兒的質疑,吳景令平靜地搖了搖頭:“不,我是為吳家的安定所慮。阿章,你還太小,有些道理還是不夠明白。”

“是嗎?”吳然緊緊地盯著他:“二叔聲稱是為了吳家,那二叔這些時日趁亂換下各處人手,昨日甚至以家主印件開了城外別院中的藏銀庫,取走了八十萬兩現銀,又當作何解釋!”

那處藏銀庫的存在,連許多族人都並不知曉。

二哥曾說過,那是家中拿來以備不測時所需——

可二叔卻首次便擅自取走了八十萬兩!

這根本是不顧家中長輩的謀劃與後路!

如此,還能說是為了吳家安定著想嗎?

“竟連這個都知道了麼……”吳景令有些意外地動了動眉,“不應當啊,別院中的人早已換下了,誰會報於你聽?該不會……是你瞞著二叔,暗中動用了你父親和二哥留下的人手?”

說著,頗為欣賞地笑了笑:“阿章,你比二叔想象中還要有用得多,真論起來,你的資歷遠遠比不得你二哥……可是,誰讓你自幼所學,便皆是家主之道呢。”

吳然皺了下眉。

什麼家主之道……

有父親和二哥在,他所學不外乎是同二叔三叔一樣,只為如何輔佐家主罷了。

“……那些東西,真真正正也是我想學的。”吳景令靠在椅中,回憶著幼時之事:“從前開蒙時,甄先生所授予你父親和我的東西便不同,可每一次,我比你父親完成得都要出色……數次之後,你知道甄先生如何說嗎?他搖了搖頭,說,不過是個庶子而已,庶子所習之道只能是輔佐之道,認不清自己的位置,便是妄想僭越。”

“僭越……這個詞,我以往只知是用在下人奴僕身上的……”

“哦,對了,見我‘屢教不改’,他還說什麼,從我的對答中便可日漸看出我‘居心不正’,於是便告到了父親那裡。那時不過只七八歲而已啊,還記得我在你祖父的書房外跪了一整夜,我認了錯,錯在不該不聽甄先生管教,但我心中清楚,我唯一的錯,便是我生來便為庶子……”

說到最後,他笑了一聲:“從那之後,我便只做庶子該做的事,只說庶子該說的話……果然,皆大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