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禎不置可否,只在一邊淡淡地糾正道:“子禎。”

東西都不難找,青竹從自家廚房裡翻了翻,又去鄰居家裡湊了湊,很快就找來了。她滿頭霧水,看墨謠如何用這些東西變出錢來。

墨謠又向她要了兩個陶罐,躲在廚房一角,又是切又是量。青竹本想說一句玩笑話:“她不會是要把我的房子給拆了吧?”轉頭看見蕭禎端坐的樣子,不知怎麼就把這話給嚥了回去。

不一會,墨謠就捧著兩個陶罐,擺在青竹和蕭禎面前,先向青竹問道:“青姐姐,你一生中最美好、卻再也不可能回去的記憶,是什麼樣的?”

青竹略想一想,回答說:“我小時候,院子裡有一顆橘子樹,每到秋天,滿樹都是金黃的橘子,香味能飄到好遠好遠。那時候,我每天什麼都不用做,吃過飯就躺在橘子樹下面,跟我的小花狗一起玩……”青竹滿臉嚮往中,帶著幾分惆悵,這樣無憂無慮的孩童時光,過去了就永遠不可能再回來。

墨謠輕輕揭開一個陶罐的蓋子,裡面燃燒著一小簇火苗,松香的味道里,夾雜著橘皮的香氣,像是如蔭的林木中間,飄蕩出果實的芬芳。清新香甜的氣味裡,又帶著一點微鹹,好像讓人看見,不遠處就是炊煙裊裊的小屋,帶著木釵的女子,正在灶臺前忙碌,等待丈夫和兒女,回家吃晚飯。

氣味緩緩飄蕩出來,青竹先是萬分驚喜,接著眼角滲出淚來。回憶,就是明知不可能再次擁有,才顯得越發珍貴。

墨謠又轉向蕭禎,狡黠地一眨眼:“請問榛子公子,你最美好的記憶,又是什麼呢?”

蕭禎定定地看著墨謠,眼前漆黑如夜、閃亮如星的雙眸,跟記憶裡那雙明亮的眼睛漸漸重合,漆黑的雨夜,飄渺的歌聲……他一瞬不瞬地盯著墨謠,平淡地說:“沒有。”

“怎麼可能沒有?總有些你特別難忘的事吧?”青竹忍不住追問

墨謠向青竹一吐舌頭:“榛子公子大概有些不好意思。”說著,她已經揭開了第二個陶罐的蓋子。

煮沸的開水裡,底層浸泡著生薑,上層浸泡著梅子,陶罐口塗抹了一層胭脂香粉。溼潤的水汽裡,帶著梅子的酸澀清香,像是早春河岸邊,綻開的第一朵青梅。脂粉香氣,夾雜在水汽裡透出來,叫人好像看見三五淑女、結伴出遊,衣香鬢影、惹人遐想。最後,是生薑的辛辣味道,好像情竇初開的少年,偶遇心上人時的心情,忐忑、緊張、熱切。

墨謠看向青竹,青竹向她偷偷豎起大拇指。

蕭禎好半天不說話,等到香味快要散盡,才不鹹不淡地說:“味道不錯,只是不知道是什麼意思。”

青竹一撇嘴,對墨謠說:“他這樣的公子哥,自然有過無數紅粉知己,這個好猜。你是怎麼猜到,我家有橘子樹的?”

墨謠掩著嘴笑:“我進來時,看見你家的門口曬著橘皮,你說話時又帶著越地口音,越地不正是產橘子,算是歪打正著吧。”她抿了絲笑接著說:“我也想過,你最難忘的記憶,也可能跟於楚大哥有關。不過,人總是失去的才懂得珍惜,於楚大哥現在天天都能被你擰耳朵教訓,在你腦海裡,還是那棵再也見不著的橘子樹珍貴些。”

“好雖好,我還是看不出來,這個跟賺錢有什麼關係。”青竹捧著燙手的陶罐,深嗅了一口橘皮鬆香的味道。

墨謠自信滿滿地說:“楚人敬畏鬼神,所以特別喜歡薰香,認為香菸嫋嫋是跟鬼神溝通的一種方式,所以,貴族為了薰香,一擲千金也是常有的事。”

薰香種類繁多,原本複雜的事情,被她講得清晰有致:“他們用的香,左右不過是常見的幾種,杜蘅、石蘭、白芷……沒什麼新鮮。其實,只要在這些香料中,加上別的東西,花樣就會多得多。比如白梅香里加上肉桂,就能變得更加柔媚。再加上熏製的不同方法,水燻、煙燻……簡直可以說是千變萬化。”

青竹恍然大悟:“你是說,我們賣配製的香料給那些貴族?真是好主意,肯定比每天到處比劍有前途多了。”

“不僅僅是賣香料,”墨謠把兩個陶罐推在一起,“像剛才這兩種味道,其實再普通不過。可是,如果這味道,能幫你想起逝去的時光、事物和人,它的價值就大不一樣,相應地,價錢也就不一樣啦。我們還可以針對那些貴女獵奇的心思,幫她們調配獨特的薰香,為了在宴會上獲得別人的讚歎,她們更加不會吝嗇錢財。”

“墨謠,你太聰明瞭!”青竹一把抱住她,跳著大叫,“賺到了錢,送給獄卒,於楚就不會受苦了。”

墨謠被她晃得頭暈,趕忙說:“好了,好了,要先賺到錢再說,還有很多東西要準備……”

一直沒說話的蕭禎,突然開口:“光這樣還不夠,你們照我說的做,每個月只需要辛苦一次,掙到的錢能多十倍還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