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源說罷,便笑眯眯地看著李德,彷彿身上的重傷已經痊癒了。

全場寂靜。

那些如攝像機般冷漠坐在擂臺周圍觀看生死鬥的人們也大多瞪大了眼睛。

他們意外於沈源敢主動挑戰李德,又覺得三個要求似乎並不那麼過分,可當他們聽到了沈源的第一個要求的時候,都不禁覺得這人腦子有病。

如今這場面,對沈源自然是極危險的,然而既然李德想要在與沈源的公平對決中獲得勝利,因此許下了沈源三個要求,那麼沈源便有了自己的勝機,只要不出格的要求,在信科部內都會得到滿足。

可是他的第一個要求,竟然是要一枚硬幣?

硬幣能做什麼?

所有人都呆呆看著沈源,視線一遍遍在沈源年輕而蒼白的臉上掃過,反覆確認他真的沒有說笑。

建築物內針落可聞,寂靜持續了數個呼吸的時間,才被一聲清脆的金屬悅響打破。

悅響聲來自建築物的最高處。

坐在老者身旁的楊程,用拇指彈出一道帶著金色殘影的拋物線。拋物線的末端正落在沈源的面前,被沈源抓在了掌中。

掌中之物沉甸甸的,散發著明亮柔和的金光。

沈源雙目頗有些費力地聚焦在手掌上,才發現掌中之物竟然是一枚金幣,這金幣一面雕著一頂華美的王冠,另一面是一個鼻樑高挺的長髮白人中年男子的側臉。

“這是第三十六紀元時英帝國國王查理斯五世為自己鑄造的純金金幣,鑄了十枚,存世八枚,被我的外祖父在四十年前以一千二百萬磅的價格買下。如果你真的能贏,這枚金幣就送給你。”

楊程開口,乾淨明朗的聲音中帶著些期許與好奇。

沈源無力地嘆了口氣。

就連這簡單的一聲嘆息中都帶著數分顫抖,他身體中的傷勢已經無法再拖。他的腎臟在剛才與寺南的激烈戰鬥中被自己奔行速度過快的氣血衝出了數十道破口,血液在他腹腔中快速淤積起來,如果不趕緊處理,不用任何人出手,沈源也不可能活過今天晚上。

在這種狀況之下即便是簡單站立著,對他而言都是一種巨大的負荷,更別提這年輕人拋來的這一枚足有半個手掌大的金幣了。

這純金的古老物件,放在如今的沈源手中,像是一座小山一般沉重。

我真的就只想要一枚一元錢的硬幣啊……

沈源心中悲呼了一聲,同時將貴族子弟的危害程度在心裡又升了一個級別。

在所有人的注視下,沈源緩緩盤膝而坐。

倒不是他要做的事情必須坐著,只是因為他已經沒有力氣繼續站著了。

他雙目微闔,而後又睜開。

一道精芒在他目中閃過,幾乎同時,所有圍觀者都感覺到,坐在地上那個沈源,不一樣了。

那是一種虔誠到近乎宗教信仰般的情緒,是信任,是喜愛,同樣也是依靠。

場中所有人都察覺到了沈源的虔誠,這樣的情緒在異能者的世界中並不稀罕,於是有十數人肅然起身,眼中原本冷漠的顏色也在這時候斂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尊重。

他們都是聖光的崇拜者,不是牧師,便是聖戰士。

雖然他們不知道沈源所虔誠信仰的東西是什麼,是不是與他們一樣的光明,然而在異能多元化的今天,單單是這種虔誠到幾乎沒有半分雜質的情緒,便足夠他們為之表達自己的尊重了。

“他不是個路子很野的法師嗎?怎麼又搞起了神棍的那一套。”坐在高處的中年女子纖細的柳葉眉上挑,頗為意外地說道。

鄭老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冷冷哼了一聲,而後低聲喃喃道:“難道是施法媒介?”

楊程什麼都沒有說,只是坐正了身體,饒有興趣地看著鋼絲網中的沈源,也不知道是在關心這場戰鬥的走向,還是關心自己那枚金幣。

在所有人的目光中,沈源雙手舉起了金幣,用盡全身的力氣將金幣向空中一拋。他拋得是那麼吃力,以至於原本端正的坐姿在這一拋之下變得歪扭了起來。

然而沒有人發笑,甚至沒有人想笑,他們彷彿看到的不是一個出醜的異能者,而是一個坐在險峰之上,向遠空獻祭自己一切的苦修士。

嘭!

金幣在空中翻滾了兩圈,墜落在沈源雙膝前的地面上,發出一聲沉悶的響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