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體會

奶奶的喪禮由叔叔來辦，因為爸爸身無分文，連最後的喪禮的錢都借不到了。

奶奶也沒有木質的棺材，爸爸最後只能用水泥板給她漆了一個。也沒有抬棺的人，因為水泥漆的棺材是在墳邊漆的。下地的時候是爸爸抱著她的骨灰下的地。

我也跟著去了，然後我看見了奶奶的骨灰。

原來，這就是人死以後的樣子……

什麼都沒有了，只剩一把灰……

我的眼睛模糊了，任淚水在臉上滑落。因為那個全世界最疼我最愛我最護著我的人，現在只剩下一把灰了。從此以後再也不會有人像那樣疼我了，也不會有人像那樣愛我了。我捱打捱罵也不會再有人在旁邊護著我，為我說好話了……

我不明白，明明活得好好的人為什麼突然間就生病了？然後還會死呢？

可是我不明白的事情又何止這一個？就比如，人和人之間為什麼要爭吵呢？就像叔叔和爸爸一樣。他們不是已經經歷過奶奶的生死了嗎？為什麼還不能乘活著的時候好好相處呢？難道非要等死了的時候才知道後悔，才懂得珍惜嗎？

話雖這麼說，可是活著的人，永遠都不會明白……

因為沒有死亡經歷的我們，從來不懂得生命的可貴。所以亦不珍惜，肆意傷害……

奶奶走了，可是活著的人，還是要繼續生活。我回到了學校，爸爸卻不知所蹤。他已經不用管我了，最起碼現在不用。

爺爺和叔叔答應奶奶把我帶到小學畢業，所以，我也不用從爺爺屋裡搬出來了。

爸爸不在家，不僅如此他連一分錢也沒有留下。所以，我所有的學習用品只能問爺爺和叔叔要錢買。

可是他們總不是每次都給我的，給的次數遠遠小於沒給的次數。而且，我經常捱打捱罵。比如碗洗不乾淨，鍋沒有刷乾淨，沒有聽到他們喊我……

我記得有一次，我在燒鍋，因為柴火有些溼，所以鍋底的火老是滅，我伸著頭往裡吹，想把火吹著。可是不僅火沒吹著，還吹的一屋子都是煙，然後爺爺就煩了按著我的頭就想往鍋底裡塞。我嚇哭了，他卻更狠的打我……

也沒有人再想跟我做朋友，因為我既沒有零食給他們吃也沒有陪他們玩樂的自由。我如果因為貪玩而回家晚一點點，或是因此沒有做家務，只會捱打捱罵吧……

而且，我討厭那些大人，他們老是說我爸的壞話，也說我……

他們說，我爸跑了，不要我了！他們看我穿的鞋子都開口了，就問我，怎麼不讓你爺爺和你叔給你買雙新鞋子呢？他們看我穿的衣服，又問，這又是從哪拾來的？他們見我找他們家小孩玩，就問今天我給誰誰的蘋果，你可是要分一半？

我沒有想佔你們家孩子的便宜，我只是想跟他們玩一會兒而已。我是窮，是可憐，是什麼都沒有。但是你們也不用這麼侮辱我吧？我只是一個孩子而已……

從那以後，我不再想去找任何人玩，我開始撿垃圾。什麼廢紙啊瓶子啊，只要能賣錢的我都撿。我把那些撿來的東西全部堆在爸爸的屋裡。

我就不相信那些一毛兩毛的筆啊本子啊的，我還非得每次開口問別人要。

我不知道，我撿了多久垃圾，反正我存了好幾塊錢了。我覺得我也可以自己賺錢了，雖然不多，但是我很開心。

爺爺知道我在撿垃圾，我有幾次因為這個回來晚了被他罵，他讓我把它吃掉。

“你有本事了是吧？光靠撿那個就能飽了，那你還要吃什麼飯？從今天開始你就吃那個！”

我不敢再光明正大的撿，每次都會乘爺爺不在，出去撿一會兒就趕緊回家。

我開始懂得看別人的眼色，每天早早的起床，掃地，打水，背柴火，幫爺爺燒鍋。吃完飯收拾碗筷，很仔細的洗碗刷鍋。然後收拾好再去上學。

有時候爺爺心情好，比如打牌贏了，他會給我點零花錢。不過不多也就一毛兩毛。叔叔給的多，因為他打的大，有一次他贏了，我去喊他回家吃飯，他給了我五毛錢呢！

而每一次我都會把那些錢存起來，雖然不多，但是也足足存了三四塊錢了。

爺爺有時候也會買點零食回來，比如面面的蘋果啊，橘子啊。有時候叔叔嘴饞也會買點瓜子回來。那時候我就好高興，因為很難得，所以總是小心翼翼的吃。怕吃完了就沒有了，但是我不知道的是，那些東西總是要吃完的，不論你再怎麼小心翼翼的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