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完全沒有必要尷尬,灶膛的火照在小山母親的臉上,忽明忽暗的,根本就看不出去臉色的變化。

“張家村地皮斜,講誰誰就來,我們走吧。”張緘起身招呼小山。

“買幾個燒餅?”經過十字街賣燒餅的地方,小品問曹小山他倆。

“你買你自己吃,我和張緘一人喝兩碗湯。”曹小山毫不猶豫的從燒餅攤子上走過。

“你們不吃,我也不吃,我也喝兩碗,我不能省錢給你倆吃。”小品稍做停頓就追上了他倆。

張緘見過三種人:第一種對別人狠,對自己也狠,這種人一般能成大事;第二種人對別人狠,對自己不狠,這種人最好不要沾;第三種人,對自己和別人都不狠,這種人可以愉快的玩耍。

到嶽有化家的牛肉湯店的時候,人滿為患。

屋裡和外面都坐滿了人,有的人等不及位置就蹲在一旁端著吃。

張緘他們和一些認識的人打了招呼,就一人要了一碗。

老闆嶽有化按輩分和張緘平輩,他是張緘母親的侄子,輪到張緘那碗的時候,他抬頭髮現是張緘。

“老表回來了,我知道你吃什麼樣的,找地方坐吧。”

“我自家端,你別客氣。”

嶽有化專門為張緘抓了兩個蔥段,把粉絲,牛肉放在長柄漏勺,在抓牛肉的時候看張緘盯著故意把手指分的很開,其實張緘知道他一片肉都不會多抓,他這個把戲對著張緘玩了好多年了。

他不知道張緘每次喝湯牛肉湯的時候,肉都放在最後吃,多少片肉心裡還能沒有數。

不到一分鐘,一碗香噴噴的牛肉湯就遞到了張緘的手裡。

“香菜我自己放。”張緘接過湯自己抓了一把切好的香菜放在碗裡,嶽有化看到了嘴角抽動了一下。

有一種心痛是無法言說。

那時候嶽有化五十多歲,是一個老光棍。

其實按理說他有這門手藝也不至於解決不了個人問題。聽母親說,他年輕的時候家裡比較窮,三十多歲沒有找到物件,後來出去外留了兩年,學了牛肉湯的手藝,回到村裡開了一片小店。

因為口感獨特、味道極其鮮美,在村裡逐漸有了名氣,當然手裡也有了點積蓄,這時候熱心的三姨四嬸又開始給他張羅親事,前前後後介紹了十幾個,最長的就處了十來天,沒有一個成的,後來就沒有人給他提親了,就這樣光棍到現在。

估計他是苦日子過多了,手裡有了點錢,心態也就變了,認為相處的姑娘都是奔著他錢去的,這點懷疑是不容置疑的,只要你見了他的長相。

還有就是他的小氣,其中一個相親物件透露跟他過了幾晚上,都不知道他錢放哪,更要命的是找了幾天都沒有找到。

張緘認為還有一種可能,當時那些媒婆完全跑偏了。

嶽有化作為張家村牛肉湯的集大成者,也算是一個成功的小老闆了,那些媒婆介紹的不是殘疾的,就是帶著幾個託油瓶的,還有幾個長得不成樣子的。

這讓嶽有化如何是好,他總不能跟媒婆說他想要黃花大閨女吧。

感情上的失意讓他全身心的投入到牛肉湯事業中,他的牛肉湯在以後的歲月裡走出了張家村,在十里八村都有忠實的湯粉。

相傳有個住在附近村的大爺,在一個大雨滂沱的晚上,牛肉湯癮犯了,步行幾公里,摔了好幾次,差點老命都交代在路上,就是為了到嶽有化的店裡喝一碗牛肉湯。

完全可以預料,嶽有化除了感動不會多給他一片肉。

牛肉湯還有一個不成文的規定,就是加湯不另收,估計那個大爺除了多喝幾碗湯也別無他法。

偶像對粉絲都是殘忍的,他們也想對他們雨露均霑,可是精力不允許呀。

小品他們三人毫無懸念的一人吃了兩碗,小品掏錢的時候,四處張望了一下,看能不能碰到表叔二大爺把錢給了,結果在他磨蹭了好幾分鐘,希望最終還是變成失望,咬著牙把6塊錢付了。

“要是每天能吃上牛肉湯就好了。”小山打著飽嗝感慨的說。

“我爸講他家的湯裡放了大煙殼,就是那個布袋子包著的,多了這個東西,湯好喝還容易喝上癮。”張緘說。

“那以後我們不要來吃了,對身體不好。”小品馬上接著話。

“切。”張緘和小山異口同聲的說。

張緘記得那次他們回家的時候,是一個滿月天。

在輕柔的月光下,他們並排行走,身影被拉的很長,身上帶著嶽有化家牛肉湯特有的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