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臥薪嚐膽(一)(第1/2頁)
章節報錯
林琅收回手,想要說話,又是一陣難忍的嘔吐感御師只覺如芒刺在背一般,被皇帝冷冷盯著,便又問道“可是已經遲了一月多了?”
這一次不需要她開口回答,只要點頭或者搖頭就好。看見林琅輕輕點頭,侍御師稍稍鬆了口氣,接著說“那便是了,姑娘的脈往來流利,如盤走珠,應指圓滑,是……是喜脈。”
“你再說一遍……”拓跋宏一把扯過侍御師的衣領,幾乎怒吼一般。能做上侍御師的人,都是頗有經驗的太醫,此刻面對皇帝的怒氣,雖然心中畏懼,卻並不慌亂,小心應道“脈象上看,的確是這樣,皇上若是有疑問,可以再請其他醫正來會診。”
侍御師的醫術,已經是太醫署裡頂尖兒的,喜脈又是後宮最常見的脈象,輕易不會診錯的。拓拔宏鬆開手,聲音像在霧氣一般漂浮在半空"你下去,再傳御醫來診。"
宮嬪有孕,便可以傳召御醫了。訊息很快便傳到奉儀殿,太皇太后卻並未親自前來,只派了崔姑姑來看看。崔姑姑平日待人和氣,可也是在後宮裡行走半生的老人兒了,一來便先給林琅道喜,然後才問“雖然名份未定,可皇家血脈馬虎不得,請問皇上可有彤史記檔?奴婢看了,這便去回了太皇太后。”
皇帝尚未大婚,宮中未立妃嬪,崇光宮並沒有專設彤史,只在偶爾需要時才傳召。拓拔宏聽了崔姑姑的話,卻毫無反應,眼睛盯著桌上的一塊小硯,愣愣出神。
“皇上,”林琅掙扎著從床上坐起,“是林琅不好,原本該早些叫皇上知道。”她撩開鮫紗,探身到拓拔宏身側,貼在他耳邊說了一句話。
其他人都隔得遠,聽不到她究竟說了什麼。拓拔宏臉上,忽然現出極度矛盾的神情,震驚、動容、哀憫、感激……如同在短短一瞬間,歷盡人間百味。
林琅一句話說完,眼中泛起淚光,面色像染了一層胭脂,她本就虛弱,此刻越發像是飄搖在風中的花朵一般,楚楚可憐。拓拔宏握住她的發,緩緩擁她入懷,目光凝在她臉上,卻對著崔姑姑說話“林琅一直在朕身邊,就算沒能通傳彤史,難道能因為那幾句話便抹殺了朕的骨血?”
崔姑姑略帶驚詫地抬頭,少年天子的語氣裡,已經隱隱帶上了睥睨天下的殺伐決斷之氣,久遠記憶裡的無助孩童,一時竟然無法跟眼前人聯絡起來。
皇帝開口,便是承認了林琅腹中孩子的身份,崔姑姑也無權質疑,只能應聲“奴婢這就去回稟太皇太后,選個吉日,把林姑娘移進攬秀殿,再撥幾個伶俐的宮女去伺候……”
“不,”拓拔宏開口,“這幾天林琅要養病,就在這裡。過後她也不去攬秀殿,她跟那些教養宮女不一樣,朕要賜她封號,另闢宮室。”
只有九嬪以上才有封號,皇帝這麼說,便是要給林琅一個尊貴位分,不讓她跟那些教養宮女一樣。
崔姑姑不敢擅做主張,只能說要去秉明太皇太后。看見崔姑姑要走,馮妙膝行兩步,停在內殿門口說話“崔姑姑請留步,鄭映芙溺水一事,我可以自證清白,請皇上和崔姑姑做個見證。”
拓拔宏循著聲音看過去,這時才想起,她還跪在外殿。
馮妙腳步虛浮,臉色並不比林琅好,凍了一夜又跪了半天,身上痠軟無力。拓拔宏看見她半面臉頰腫起,上面指印記清晰可見,有些不自然地轉開視線。他從來沒有過子嗣,並不知道林琅那些劇烈的反應和症狀,是因為有身孕的關係。
拓拔宏轉頭看向窗紗之外的滿園春色,馮妙原本並不在待選之列,是太皇太后看似無意地說起,林琅快到放出宮的年紀了,他才不得不會意地加上了馮妙的名字。預先準備的對插青鸞金簪不夠,還是用點翠對簪代替的。那漫天桃花中的一舞讓他一度軟了心腸,可卻下意識地排斥那一句“我將長待君”。
他很清楚,後宮之中,寵和愛是截然分開的,恩寵一個女子,不是為了她一人,而是為了她身後盤根錯節的家族。可他卻在馮妙身上,生出了一點自己也不能理解的執拗,既然無意,為何還要攀附?
他轉回頭背對著李得祿吩咐“你自去處置吧,有勞崔姑姑去做個見證,秉明太皇太后就是了。朕,要陪著林琅。”
眾人匆匆退下,崇光宮內殿陷入死一樣的沉靜。拓拔宏抬手,紫檀木案上的鎏金燭臺,轟然落地。他雙眼微閉,手背上青筋暴起,林琅知道,這是他暴怒到極致的表現。
“皇上,對不起,”林琅的嗓音越發低而輕柔,“是我自作主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