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后瞥了李得祿一眼,他便立刻會意,上前對著半夏發問“你說你看見了,有這回事麼?”

半夏嚇得臉都青了“奴婢……奴婢的確是看見了,可是晚上風大霧大,也許奴婢看花了眼……”

“林琅姑娘,既然你說你昨晚沒有來過怡然堂附近,那你昨晚身在何處?”李得祿繼續發問b>

林琅張了張嘴,還沒說出話來,一道男聲便從門外傳來“昨晚林琅一直跟朕在一起。”滿屋子的人都回過頭去看,拓跋宏身穿團龍江水紋朝服,烏髮在頭頂束成一個髮髻,還沒來得及戴上冠冕,想必是正在更換早朝的服制,聽見訊息,便匆匆趕來了。

在場的待選女子,大多隻在上祀節春宴上,遠遠地見過拓跋宏一面。當時隔著開鑿的流觴曲水,又要表現自己的莊重知禮,這些名門閨秀,並沒怎麼看清拓跋宏的相貌。此時同在一室,才看清皇帝如此清俊英挺,一時連眼前的緊張都忘了。還是李得祿先跪拜下去,各位小姐才跟著盈盈拜倒。

拓跋宏穿著帝王朝服,不便向太皇太后磕頭,便走到她身邊,叫了一聲“祖母安好。”

太皇太后用護甲指著馮妙“皇上既然整晚都和林丫頭一起,那麼現在嫌疑最大的,就是她了?”

拓跋宏在太皇太后一旁落座“朕只知道昨晚林琅在何處,至於其他的人,全憑祖母裁斷。”他眼神在馮妙身上輕輕掃過,接著便看向林琅,對她略略點頭,示意她不必緊張。

“太皇太后、皇上明鑑,”一直低頭沉默的林琅,忽然開口,“奴婢剛剛想起,昨晚曾經到過怡然堂附近,原本想拜託高小姐,替皇上抄幾段祛病祈福的經文,可是到了怡然堂附近,才想起高小姐也許不願見外客,貿然打擾於禮不合,奴婢便回去了。”

“林琅!”拓跋宏低聲喝止,“你昨晚何時出來過,朕怎麼不知道?”林琅卻低著頭,不敢跟他對視“皇上用過藥後小睡了一陣,奴婢便是在那時出來的,皇上不知道也不奇怪。”

她說得清楚明白,跟半夏看見的情形也對得上。拓跋宏的語氣忽轉嚴厲“即便如此,一來林琅出來的時間很短,二來,林琅身體孱弱,沒什麼力氣,她又一向心地純良,絕不會做出傷害別人的事來。”

馮妙在一邊聽著,心中五味翻騰,這就是她費盡心思要嫁的人,不是她的良人也就罷了,還要當著她的面替他真正在乎的女子開罪。林琅心地純良,難道歹毒的是她麼?

太皇太后緩緩開口“皇上登基後第一次選妃,意義重大,出了這樣的事,總該查個清楚。她們兩個,暫且看管起來,容後慢慢再審。”

李得祿聽見太皇太后發話,立刻叫人把馮妙和林琅帶走。她們一個是太皇太后的侄女,一個是皇上千方百計要護著的人,小太監上前來時,仍舊是客客氣氣的。

林琅站起時,身子晃了一晃,險些栽倒。馮妙就在她身邊,伸手扶了她一把。拓跋宏見狀,大跨步走過來,伸出右手與林琅十指交握,看著她淡無血色的臉頰“不必怕,朕絕不會叫人冤枉你。”

兩人被帶進慎刑所,分別關進緊挨著的兩間屋子。室內陰暗潮溼,馮妙在甘織宮裡早就看得多了,蜷縮在草墊上乾淨的一角。隔壁悄然無聲,幾乎感覺不到還有個人在。

“林姐姐,林姐姐……”捱到半夜,馮妙實在冷得睡不著,發現牆角有一處小洞,便隔著那處洞口低聲叫。

隔了許久,才聽見牆壁另外一邊,傳來微弱的“嗯”的一聲。

“林姐姐,你餓不餓?”馮妙把點心掰成小塊,從洞口送過去,“我提前藏了塊點心在袖子裡,你吃一點墊墊肚子吧。”

牆壁另外一側又是久久沒有回應。

“我很擅長藏吃的東西,因為從前嫡母打罵我過後,總要把我關起來,不給飯吃。”馮妙接著小聲說,“後來我便學乖了,提前把點心藏在袖子裡,留給弟弟吃。很好笑吧?”

“林姐姐,你不用擔心,一定能夠有辦法證明,事情不是我們做的。皇上對你很好,不管你說什麼、做什麼,他都永遠相信你。”她輕輕地嘆氣,“能有這樣一心待你的人,無論他是皇上,還是販夫走卒,我都很羨慕你。”

馮妙第一次主動跟人說這麼多話,不知道是因為牆壁對面是林琅,還是因為對面一直沒有回聲。她覺得林琅大約已經睡了,又或許不想說話,便也不再出聲了,抱著膝靜靜地坐著。

這麼過了一夜,第二天早上,馮妙便覺得鼻息沉重,身上綿軟無力。她用手摸摸自己的額頭,手心冰涼,像握過冰一樣,額頭卻是滾熱的。她知道這是著涼發熱,只想咬牙挺過今天的問話。

關了她們一夜的房間沒有窗子,也不知道是什麼時辰,有人桄啷啷開啟了外面的鐵鎖。馮妙眯著眼,隱約看見太監服飾的人走到自己面前停下。她想站起來,卻覺得頭特別沉重,直往下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