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一想,許多事也就可以連起來了,趙道生第一次出現在裴思月的房中,應該也是奉了四郎君的意思。也許,與裴思月有私情的男人,就是四郎君……

幼安忽然有些後悔,自己不該冒冒失失地踏出這一步。四郎君與李旦,必定終有一日要拼個你死我活。四郎君雖然盡力維持神秘的身份,但是他的立場已經足夠讓幼安猜到,他多半出於武氏。

她手裡握緊了慧安塞給她的東西,她是雀雛,慧安也是,她們的命都捏在四郎君手裡,根本由不得自己選擇。

幼安隔著人群看向李旦,李旦的目光緩緩地掃過雀躍的成群宮婢,在她臉上稍作停留,留下一個只有她懂得的隱晦笑意。她隔著人群淺淺地笑著回應,卻很快低下頭去,無論如何,今天先應付了四郎君的要求再說,畢竟即使明崇儼在帝后面前得到信任,想要撼動李賢的太子之位,也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做到的。

她把頭壓得更低,快步穿出人群,朝紫宸殿的側面走過去。

大明宮中宮室眾多,宮殿之間留有供雜役行走和運送物料的通道。這些通道隱蔽狹窄,走起來卻便利得多。紫宸殿側面,就預留了一條這樣的通道,通往宮中樂師排演的場所,遇有在紫宸殿開宴的情形,方便樂師隨時回去取用物品。

幼安正走到通道入口,斜向裡有人攔住了她的去路,抬眼看過去,卻是個熟人,只是很久沒有見面了。

王靈熙探出一隻手臂,正伸在幼安面前,攔住了她的去路,手腕上一隻翠玉鐲子,隨著她一起一伏的呼吸不住地晃動。

幼安原本就為自己眼下的情形困擾不已,也沒心思跟她多作糾纏,繞開一步就要躲開她。可王靈熙不依不饒地又追上來,竟然伸手扯住了幼安的袖子。幼安不得不停下步子:“有什麼話說就是了,扯著我做什麼?”

王靈熙一張臉漲得通紅:“你再幫我一次,日後我必定給你回報,金銀還是前程,任你開口。”

幼安倒是有些奇怪了:“熙娘有什麼事是自己辦不到,需要我幫忙的?”

一句尋常話,在王靈熙耳朵裡,反倒聽出了幾分嘲諷意味。她的臉色越發地紅:“你我都是明白人,這麼打啞謎,也沒什麼意思。八殿下下次再帶你出去時,你在他面前……提及我就好。”

幼安忽然有點明白了,為什麼天后不喜歡這些世家出身的閨秀,明明心裡想要什麼東西,卻又不敢光明正大地爭取,總要扭捏作態,等著別人送上門來。王靈熙原本入宮做宮女,就是為了入選皇子妻妾地,她心裡中意李旦,卻要幼安幫她說話。

“熙娘太高看我了,”幼安似笑非笑地說話,“且不說八殿下什麼時候會心血來潮見我一次,我說的話,在他耳朵裡又能有什麼分量?你不是有父母、有姐姐麼,隨便哪個人,都該比我管用吧。”

王靈熙被她這麼一說,才真是惱羞成怒了,外人並不知道,她自己卻最清楚,她的姐姐也心儀李旦,非但沒有幫她說好話,反倒有意無意地在天后面前說她驕縱,她這才不得不自己想辦法。

她上前拉住幼安的胳膊,硬逼著幼安停下步子:“你也別太把自己當回事了,八殿下肯跟你來往,無非是看你新鮮,跟你玩玩罷了,等到婚嫁這種大事上,他是不會考慮你這種下賤宮婢的。”她被羞惱徹底衝昏了頭腦,未經思考的話衝口而出:“別以為會繡幾個圖樣勾引男人,就能勾住八殿下的魂。”

幼安轉回頭,眼睛裡露出平素沒有過的凌厲神色,王靈熙一直在盯著自己,還聽到了李旦跟自己說那幅繡樣的事。她反手扣住王靈熙的手腕,把她整個人向外一推:“我沒把自己太當回事,也請王家小姐不要太把我當回事了,有閒功夫盯著我,不如好好彌補一下自己的教養。”

王靈熙被她推得踉蹌幾步,雙手朝前胡亂一抓,尖利的指甲差點在她臉上抓出幾道血痕來。幼安抬手一檔,力氣稍稍大了一點,王靈熙的衣裙便勾在了一旁的枝椏上。淚水幾乎就在她眼睛裡打轉,幼安卻沒有心思跟她多作糾纏,頭也不回地快步走了。

避開王靈熙的視線,幼安把慧安帶給她的小盒子,掀開蓋子,放進那處通道,然後快步返回紫宸殿。

人還沒有進去,便聽見紫宸殿裡的喧囂聲溢位來。幼安從那些宮女興奮的議論聲中,已經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明崇儼應下了太子李賢提出的挑戰,人始終在紫宸殿中,被無數眼睛看著,只取出符紙,當場塗塗畫畫然後燒成灰燼,樂師的演練聲便停止了。

皇帝大奇,便傳了一名樂師來問話,h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