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帝后都會在長安停留些日子,大明宮裡的守衛就明顯嚴苛起來,連帶著內六局也跟著整飭風氣。從前宮女不當值的時候,彼此湊在一起聊聊天,是不會有人管的,可是這會兒卻不行了,各局都嚴格約束自己的人手,免得惹出什麼不必要的事來。

幼安本想去跟慧安說一聲,自己把那個墜子丟了,在這股風頭上,卻不好明目張膽地去找慧安說話,也只能等些日子再說。

就在這個時候,含涼殿裡傳出話來,武皇后想要給內弘文館擴充編制,就從內六局裡選些合適的人出來,填補進去。進了內弘文館,就跟普通的宮女不一樣了。宮中政令的擬定,由皇帝或天后口述後,先有人草擬一遍,確定意思無誤後,再正式擬定頒行。

天后開始理政之後,內弘文館的地位被大大提高了,這個原先只是負責教導宮嬪妃女眷的地方,慢慢變成了可以參與抄謄政令的地方,後來又漸漸地開始參與草擬。幼安已經觀察過很久,知道這處地方的微妙之處,因此特別想要抓住這個機會。

可是如何才能在眾多宮女中脫穎而出,倒是個問題。

入秋之後,暑熱漸漸退去,宮中開始準備更換冬季的衣物,出遊飲宴之類的事,明顯少了很多。幼安某日在尚工局中,正幫於宮正清點今年犯過錯處的宮女數量,忽然聽見一牆之隔的院子外面,傳來大聲訓斥宮女的聲音,那聲音聽著萬分熟悉,正是太平公主李令月。

幼安心中一動,悄悄地走出去看看。

宮道之上,太平公主懷中,抱著一隻毛色雪白的小狗,一臉的怒氣。在她對面,一名中年宮婢正垂手站著。

武皇后對這個小女兒的重視,遠遠超過了對待其他人,專門派了幾個很有經驗的人,來教導她的日常行為。這個中年宮婢,看樣子就是武皇后替她挑選的教導嬤嬤之一,所以太平公主雖然在據理力爭,卻並不敢直接把她的話當耳邊風。

那個中年宮婢一臉嚴肅:“公主殿下,奴婢的職責就是確保公主的言行不出紕漏,宮中禁絕貓狗,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如今公主突然要在潤春院裡養一隻狗,太容易引起不必要的猜測,公主的一言一行,都被無數的眼睛看著,必須要絕對謹慎。”

那宮婢說話時,整張臉幾乎只有嘴唇在動,聲調平平毫無起伏。其實宮中很多有些資歷的宮女,都是這副樣子,無趣得很。太平公主正在愛玩的年紀,卻要每天對著幾個這樣的教導嬤嬤,想想都替她覺得憋屈得很。

也不知道太平公主已經跟她囉嗦了多久,聽了這句話,終於忍不住了,把手裡的小狗朝外一丟,氣沖沖地說:“這也不準,那也不準,就是一隻狗而已,都不准我養,我做這公主,還有什麼意思?不如給你你來做好了。”

那中年宮婢見她發怒,只稍稍低了頭,態度卻絲毫不肯服軟。

那隻白色小狗跳到地上,一跳一跳地走了幾步,就被幼安一把抱起。她理著小狗的脊背,走到太平公主和那個宮婢中間:“一隻小狗而已,再吵就要整個皇宮都聽到了。”她朝那個中年宮婢悄悄眨眼,示意她自己會勸說公主,那個宮婢倒也不是擰脾氣的人,朝著太平公主一屈身,便退下了。

太平公主看了幼安一眼:“尚工局管不到本公主頭上吧?”

“當然管不到,”幼安把小狗遞回去,“公主說的沒錯,要是連個小狗都不能養,做公主還真沒什麼意思。”

太平公主有些驚詫地看過來,像是不相信幼安會說出這樣的話來。幼安了然地一笑:“教導嬤嬤不準公主養小狗,公主別讓她們知道就是了,公主有那麼多宮室住處,要藏住一隻小狗,方法可多呢。”

她附耳過來,對太平公主低聲說了幾句話。太平公主瞪大了眼睛:“這……你……”

公主就是公主,從小到大,一舉一動都被許多雙眼睛盯著,竟然從來沒有幹過偷藏小動物的事,在宮裡長大的宮婢女,幾乎都偷偷地做過類似的事情。

幼安也不再多說什麼了,只叫太平公主按她說的方法試試。太平公主在天后的刻意訓導下,對時局異常敏感,她只能從這些玩樂的小事上想想辦法了。在這些事情上,太平公主不過是個十來歲的少女而已,像一張什麼字都沒有白紙,任她塗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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