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安在她面前淺淺淡淡地一笑:“公主殿下是天之驕女,挑選駙馬這件大事,當然要隆重才行。就算公主自己想隨便應付,只怕皇帝陛下和天后也不會答應的。”

在太平公主面前,雖然幼安總是挑好聽的來說,可是因為從前裴適真那件事上結下的嫌隙,太平公主總覺得她一言一笑之中,都對自己隱隱含著譏諷。時至今日,她自己也覺得那件事做得實在太過莽撞了,就算真的當初如願嫁給裴適真,恐怕現在她也不會覺得滿意。

天后已經私下暗示過她,修建公主府只是第一步,等到時機成熟,會允許她像其他成年皇子一樣,開牙建府,招募自己的幕僚和護衛。公主開府,此前只有軍功赫赫的平陽公主一人,才能有這樣的亙古殊榮,可她自己,如今也能離這一步如此之近。無數傑出的男人在她面前俯首稱臣,豈不是比區區一個裴適真好得多?

她也聽懂了幼安話裡的意思,天后給她的榮恩越多,選誰做駙馬,就越需要一個充分的理由。

“好,我信你了,”太平公主盯著幼安的眼睛,“不過,我不管中間有什麼意外,這事情的結果,如果不能讓我滿意,我不舒心就誰也別想有好日子過。”

“那是自然的,”幼安仍舊語氣平淡地應聲,“這一點婢子早就領教過了,必定會牢牢記在心上的。”她與太平公主所有超越主僕的情誼,在裴適真被騙進含涼殿那一刻起,就徹底煙消雲散了。從今以後,她們之間只是利益交換。

太平公主勃然變色,心裡覺得幼安仍舊是在拿從前那件事譏諷自己,偏偏從她的話裡,卻挑不出什麼錯處。

已經從皇帝面前退下來,自然不能再折回去專門說起這件事,太平公主只好先登車離宮,等日後再找合適的機會和人選來提起。

一連幾日過去,幼安再沒見到太平公主來咸亨殿,一時也拿不準,她是不是臨時又改了主意。天后雷厲風行的性子,體現在這位公主的身上,行事實在叫人沒法猜度推測。

幾乎是正月剛過,長安城裡愛熱鬧的少男少女們,便開始爭相準備出城踏春。其實此時天氣還冷得很,地面和枝頭上一層薄薄的綠意,到近處看便什麼都沒有了,出城到曲江池邊吹著冷風飲酒,實在不是一件舒服事。可幼安自己這麼想,卻改變不了城中各色布料的價格日漸水漲船高的事實。

二月初二,便是第一場不約而同的大規模踏青盛會,幾乎半個長安城都已經空了。幼安照舊在咸亨殿裡,把半涼的藥汁倒進白瓷小碗,準備服侍皇帝吃了藥,便去享受難得的清淨。

她端著藥碗剛跨進皇帝的寢殿,迎面便撞上一道熟悉目光,這碗藥熬了太久,她竟然不知道李旦什麼時候來了。那目光毫不避諱,滿是灼灼熱切,直直落在她臉上。幼安心裡一慌,藥汁便灑出來少許。

皇帝微微眯著眼,看著幼安用乾淨細軟的帕子,把藥碗邊沿擦乾淨,對李旦說:“你真是跟朕一樣膽大妄為,當年朕便是在父皇身邊侍疾時,見著了媚娘,如今你也盯著朕身邊侍奉湯藥的宮女。”話雖這麼說,語氣裡卻並沒有責怪的意思。

李旦從容地應下來:“是啊,可惜兒臣還是不如父皇,父皇與母后一見鍾情,可兒臣看中的這個人,到現在還對兒臣擺臉色。”

幼安本來是轉過臉去不看他的,可是被他這樣一說,反倒把目光放在哪裡都不合適了。她接回皇帝仰面喝光後的空碗,就準備退下去,不想又聽見李旦說:“父皇要是不反對,叫她過來給兒臣添茶可好?兒臣總也見不著她,這會兒只想貪心多看片刻。”

這話說得實在放肆,幼安有些嗔怪地看他一眼,卻見李旦仍舊只是嘴角含著一絲淺淺笑意,雙眼一瞬不熟地盯著她瞧。她只覺得心口像鞦韆一樣猛地蕩了一下,接著便想到,自己早該料到,李旦根本就是個不達目的不會罷休的無賴,從他收服安如今的手段上,便可以知道了。

皇帝輕輕點頭,對幼安說:“你去吧。”

有皇帝開了口,幼安只好一步一步地挪過去,站在李旦身側。李旦右手邊的小案上,擺了一套小小的茶具,原本就是供人自斟自飲的,根本用不著有人添茶。幼安端起那隻小巧的茶壺,把壺嘴湊在一隻茶盞上,輕輕注入淺褐色的茶湯。

李旦盯著她的動作,忽然又說:“今天何豐給孤準備的茶,就叫做思美人,實在應景得很。”他合攏雙眼,深吸了一口氣:“茶香,人也香。”

幼安整個人都像被點了一把火,“騰”一聲燒起來了。這是在御前,他竟然就像個登徒子一樣公然調戲自己。

住在他府邸裡那會兒,不是都說八皇子近來日夜繁忙,累得心力交瘁麼?虧得慧安緊張得直哭、h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