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御前遇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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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皇后“呵”了一聲:“你倒是越來越有珍孃的樣子了,話說得滴水不漏。”
幼安辨不清這一句究竟是稱讚還是譏諷,仍舊低垂著頭,默不作聲。
武皇后向後仰去,靠在軟墊之上半閉上眼:“之前跟你去洛州的蘇冰清,如今也是內弘文館的秉筆了,做事很穩妥,可見你挑人的眼光還是準的。”
聽見這句話,幼安才伏下身子,向天後深深地拜下去。武皇后言在此而意在彼,是在借蘇冰清的高升,告訴她洛州一事已經有了定論,不想再翻出多餘的波浪來了。天后到底還是忌憚李賢,即使將他廢去太子之位、圈禁於宮中,仍舊不放心,要再給他套上一道永遠不能翻身的枷鎖。
“蘇冰清與你,該算是師徒,”武皇后一面抬手敲打著右邊肩膀,一面仍舊閉著眼睛說話,“如今內弘文館都是些年紀輕輕的小姑娘了。”
幼安聽出武皇后話裡的意思,是不打算讓自己再回內弘文館起草詔令了,她不敢有絲毫失望神色,膝行著上前,替天后揉捏因長期伏案而痠痛的肩膀。無論何時,她在天家面前始終是奴婢,她並不敢忘記。
沉默良久,武皇后才說:“倒是陛下身邊,越來越沒有合用的人了,老人兒好些都不在了,年輕的又拿不起事。如今陛下精神越發不濟,偏偏總有人心懷不軌、在陛下面前說三道四。本宮信任你,調你去陛下身邊,你要替陛下、替本宮,盯緊了那些不安分的人。”
天后說得隨意,幼安卻聽得心中微涼。從前她在宮中時,皇帝與天后還是一副彼此信任的模樣,從天后所出的政令,總還是會三五不時地問問皇帝的意思。而現在,天后竟然要派自己的心腹,去皇帝身邊盯著,她不敢深思,那些已經不在了的老人兒,究竟是去了哪裡。
“婢子一定竭盡所能,為天后分憂。”幼安看著天后那張連休息時都不曾有絲毫放鬆的臉,低低地應了一聲。
皇帝在宮中的住處,曾經變了又變,起先是在甘露殿,可是後來他覺得那處宮室太過潮溼陰冷,很不舒服,便挪到了潤德殿。再後來,皇帝的頭風症越來越嚴重,一側大腿的骨頭又時不時覺得疼痛,便索性搬到了離紫宸殿近些的咸亨殿,免得每次朝會或是議事時,還要在宮中長途奔波。
咸亨殿門口已經有內侍在候著,見幼安過來,便幾步迎上來,對她說:“太子妃在裡面,陛下這會兒陛下心情正好。”
幼安抬眼,認出那是之前皇帝面前一個叫何豐的內侍,並不見他與含涼殿有什麼來往,現在看來,也是聽命於天后的人,只是不知道是本來就跟自己一樣,奉了天后之命來皇帝身邊,還是被天后使了些手段收為己用。
數月不在宮中,不曾想宮中竟然變化如此之大,連太子李顯也立了正妃。幼安一面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一面跟著何豐走進內殿。
還沒到近前,便看見一個滿頭珠翠的女子身影,坐在皇帝的床榻對面,嘰嘰喳喳地跟他說話:“……第一杯是沉香飲,第二杯是丁香飲,第三杯是檀香飲,第四杯是澤蘭香飲,第五杯是甘松香飲,這五香飲出名了之後,慈恩寺的香火大盛,不過大部分人是衝著這五香飲去的,也沒有幾個是真心禮佛的。”
太子妃的話逗引得皇帝哈哈大笑:“原來是這麼個緣故。”
幼安聽到太子妃的聲音,便覺得難以置信,走到近前終於看清,這位新立的太子正妃,的的確確就是韋秀兒。韋秀兒的面容本就生得明媚可愛,刻意裝扮之下,倒是越發明豔動人了。也只有她,敢拿這些瑣碎的市井趣事來跟皇帝說。
畢竟身份有別,幼安在皇帝面前跪拜下去,連帶著也向太子妃問安。
皇帝有些滯澀地轉過頭來,滿是疑惑地看向幼安。幼安不等皇帝發問,便附身下去稟告:“是天后殿下不放心陛下的身體,叫婢子來陛下身邊侍奉。”
聽到天后二字,皇帝的眉頭便微微皺起,像是十分不高興,卻又生生忍著不發作。
韋秀兒一雙眼睛在他們面上各自轉了一圈,忽然嘻嘻笑著對皇帝說:“父皇,您還記得麼,我跟您說過的,八皇弟曾經對我做宮女時的一個小姐妹動了非分之想。可巧了,今天來的這個,就是八皇弟中意的那個宮女。等下次他再來父皇這裡問安時,父皇把這個宮女放在一邊,看看八皇弟是什麼反應,肯定有趣得很。”
聽到提及李旦,皇帝的臉色很明顯地和緩下來,眼神在幼安面上停留了片刻,才終於移開:“朕哪裡用得著這麼多人侍奉,罷了,你先去安置一下,過後讓何豐給你派個差事。”
幼安得了韋秀兒不動聲色的助力h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