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一一渾身滾燙,呼吸輕得好像隨時可能斷氣。丹澤不管三七二十一,把人打橫抱起轉身要走,剛跨出一步,明晃晃的刀刃逼近三分。

齊佑冷笑在身後響起:“丹寺卿,人我放了,你不能言而無信。”丹澤不想浪費時間,眼底浮出戾氣,轉頭時又壓下去,盯著他問:“你想知道什麼?”齊佑聳聳肩:“所有。”

“所有不可能。”丹澤看了眼懷裡抱的人,儘快結束話題,

“文書都放在大理寺,你與其聽我,不如直接看,白紙黑字比我空口無憑更有服力。”這話不假,齊佑怕他有詐,威脅道:“別耍花樣,明早開了城門,我就去大理寺拿文書,你若不從,第二份彈劾書會直接遞到御書房,別怪我沒提醒你,第二份彈劾書裡有這娘們的把柄。”

“好,我知道了,你且稍等,還有話沒完。”丹澤語氣平靜,聽不出喜怒,聽不出情緒。

齊佑背對著他,冷哼一聲,不屑罵句

“西伯狗”,聲音不大,丹澤卻聽得清清楚楚,他腳步稍慢一拍,接著抱著柳一一疾步離開。

“大人,就這麼放他走了?”守在齊佑身後的人湊上前,聲問。齊佑不在意,抬起食指,輕蔑道:“喪家之犬不足為懼,到了明日,他必會求我。”就在他自鳴得意的同時,丹澤抱著柳一一快速走向蘭家家兵,領頭趕緊迎上來,抱拳道:“丹大人,方才的們看對方穿的官服,不能靠近,請大人見諒!”蘭家規矩,外界多少明白,丹澤無意計較,只問帶藥沒?

領頭看看柳一一全身的血印子,以及被侵染鮮紅的衣袖,下意識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手指一頓,忙從懷裡掏出一個藍瓷藥瓶,倒出一顆藥丸,毫不猶豫塞進她嘴裡,誠懇道:“這是蘭家特製續命丹,我家夫人早已請好名醫候在府上,只要柳夫人熬過今晚,明日有救。”

“多謝。”丹澤嘴上言謝,目光始終鎖在柳一一臉上。柳一一臉色慘白,連嘴唇都看不到血色,唯一證明她還活著是微弱的呼吸和不由自主輕顫,好像是冷,又好像恐懼。

什麼叫剜心的痛,丹澤大致明白了。柳一一跳河,那般決絕,去了半條命。

這次,剛剛養好身體,用了整條命保他周全,真應了那句,以命抵命。

蘭家領頭的察言觀色,叫兩個人和丹澤一起護送柳一一到林外的馬車裡歇養。

宋執和覃煬看著這一幕,聲嘀咕:“什麼情況?齊佑輕易就把兩人都放了?”覃煬嘴角一挑:“不可能,西伯狗定應了齊佑什麼條件,那傻子信以為真,就把他放了。”宋執噗地笑出聲,胳膊搭在他肩膀上,努努嘴:“現在怎麼辦?今晚就這麼散了?”好像一切進行的太順利。

覃煬略帶深意的笑笑:“現在城門關了,西伯狗去哪?他女人渾身是血,老遠都能聞到一股腥味,他不做點什麼,白長個**。”宋執聽明白了,果然沒多會,丹澤又返回來。

他走到兩人身邊,低聲了幾句,而後轉身,隨便從兩個蘭家家兵身上抽出刀,握緊在手,聲音徐徐:“齊佑留給我,其他隨便。”語畢,頭也不回離開。

宋執看一眼他的背影,又看向覃煬,露出看好戲的神情:“有點意思。”

“老子守一夜,總不能空手而歸。”覃煬活動活動筋骨,走到蘭家領頭身邊,一句一切聽命於他,後果他負。

然後沒等領頭的反應,他突然扯開嗓門,中氣十足,聲音洪亮道:“眾將士聽令,接到密報,皇后逆黨借西伯議和之時,喬裝官兵,滋事妄為,損我國威,發現者殺!”話音一落,領頭的頓時會意,抽出腰間佩刀,大喊:“剿殺餘孽!”蘭家家兵一聽領頭號令,紛紛抽出佩刀,舉著火把衝向林間。

宋執也想衝,被覃煬攔住:“哎哎,你湊什麼熱鬧?”

“我也剿殺餘孽啊。”

“滾滾!你剿殺個屁,趕緊把狗帶出去,黑燈瞎火,少一隻,老子明為你是問!”完,覃煬提刀離開。

宋執被丟在原地半晌,本想開口罵人,想想算了,刀劍無眼,不去也好,帶狗出去,正好回馬車睡覺,誰死誰活跟他無關。

他去馬車上和周公論姑娘時,齊佑怎麼都沒想到不遠處傳來刀刃相撞的聲音,月光下,一雙琥珀棕眸殺紅眼,半邊臉上濺滿殷紅血點,刀尖滴血,如玉面修羅,一步步朝他走來,山風越演越烈,吹得鴉青長袍獵獵作響,聽得人發慌。

“你!你!別過來!”齊佑看出丹澤的不對勁,慌不擇路跳腳亂跑,邊跑邊喊,

“斬殺朝廷命官是死罪!我死了,我爹不會放過你!”

“殺你?”丹澤怒極反笑,不遠不近跟在身後,聲音迎著山風,飄忽不定,如鬼魅般道,

“離亮還有兩個時辰,足夠時間算帳。”

“西伯狗!你瘋了!”齊佑惶恐中舉著火把大叫大喊,一路往林子深處逃跑,但無論他跑到哪裡,回頭都能看到丹澤的身影。

“你若殺我,明都察院的同僚發現我不在,一樣會把那份彈劾摺子遞上去!”慌亂中,他繼續叫罵,沒注意腳下,被什麼東西絆倒摔個狗啃屎,火把也甩出去,火苗撲稜幾下,徹底熄滅,一切陷入黑暗。

齊佑睜大眼睛,只看見遠處被月光照亮的地方,他迅速爬起來,本能往明亮的地方跑,倏地有冰涼的東西劃過脖頸,頓時有熱熱的液體噴濺四處。

他下意識捂住脖子,摸著劃開的地方,溫熱的液體從指縫中不停往外冒。

齊佑發出一聲慘烈的哀嚎,腳步不穩還想逃命。丹澤卻像貓逗耗子,不緊不慢跟在後面,聲音又冷又輕:“齊僉都,這一刀比起柳一一那一刀,我才用五分力,你死不了。”齊佑什麼也聽不進去,邊跑邊大聲呼喊:“救命!誰來救救我!我在流血!救命啊!”

“你找的那些死士都死得差不多了吧。”丹澤語氣如常,眼底浮出的寒氣和殺氣叫人噤若寒蟬。

“什麼死士!”死到臨頭,齊佑嘴硬,

“你胡什麼!那都是刑部的人,我從刑部借調來的!”丹澤尾音上揚哦一聲:“是嗎?刑部的人為何不配官刀?你當我跟你一樣蠢?”謊言被戳穿,齊佑辯無可辯:“即便如此,你也不能殺我!我爹是臣相!是朝中元老!你……”他後面還想什麼,就被一把枯葉塞住嘴,嗚嗚嚕嚕什麼也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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