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骨珠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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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水連著下了七日,濟生堂的地磚縫裡都沁著鹹味。陳當歸搓著晾不幹的衣裳,左臂突然一陣抽痛——那些蛛網狀的血紋已爬到手肘,稍一用力就像百足蟲在皮下蠕動。
“把這包艾草送去土地廟。”掌櫃的扔來個油紙包,斷指上沾著藍熒熒的粉末,“擱在供桌第三層暗格裡,莫叫人瞧見。”
陳當歸應聲出門,繞過鎮西石橋時忽覺竹簍發沉。低頭一看,艾草縫隙裡竟滲出粘稠的黑水,滴滴答答落在地上,凝成顆滾圓的珠子。他鬼使神差地伸手去接,那珠子“啪”地炸開,幻出個戴銀鎖的孩童虛影,轉瞬被浪濤聲吞沒。
當夜子時,藥鋪門環又響。挎竹籃的婦人佝僂著進來,籃裡海藻纏著塊黢黑的船板殘片。陳當歸剛要掌燈,白燈籠卻自燃起來,燈罩上映出艘燈火通明的畫舫——華服男女正在甲板上宴飲,船頭綁著個七八歲的男童,腕上銀鎖與白日幻影一模一樣。
“咳咳求副治喘的方子”婦人摘下斗笠,耳後鱗片已蔓延到脖頸。陳當歸瞥見她袖口露出的半截手臂,青鱗下凸起串念珠似的鼓包,細看竟是嵌在肉裡的森白珍珠。
掌櫃的從鼻菸壺抖出縷灰霧,突然冷笑“丁亥年七月十四,龍王祭收了林家獨子,換得三年魚汛豐收——林娘子,這二十年陽壽可還夠花銷?”
五更梆子敲過三響,陳當歸被地窖傳來的悶響驚醒。他攥著油燈摸下臺階,腥氣撲面而來——林娘子仰面躺在陰沉木棺中,耳後鱗片被盡數剜去,眼眶裡塞滿溼海藻。掌櫃的正用銀針挑她指尖,每挑一次便湧出顆裹著血絲的珍珠。
“別看!”一聲厲喝震得油燈驟滅。陳當歸慌亂中扶住棺木,左掌血紋突然暴起紅光。棺內刻著的“獻童男”三字竟滲出黑血,順著他的掌心直鑽入經脈。
劇痛中,他看見段陌生記憶暴雨夜的山神廟,青衫書生被鐵鏈鎖在供桌上。戴青銅面具的術士割開他手腕,血滴進盞白燈籠,燈罩漸漸浮現出“借壽”二字
“當歸!”掌櫃的劈手拽開他,斷指劃過棺沿濺起火星。陳當歸踉蹌後退,見自己左臂血紋已凝成個猙獰的“祭”字,而地窖牆角堆著的海藻間,赫然露出半塊生鏽的銀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