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燈影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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卯時的霧氣還沒散盡,陳當歸蹲在門檻邊摳那截紅頭繩。褪色的絲線纏著幾根花白頭髮,埋在青石板下的部分沾著黑褐色汙漬——像極了乾涸的血痂。他剛要湊近聞,後頸突然一涼。“把蜈蚣血拌進雄黃粉。”
掌櫃的不知何時立在身後,斷指捏著個青瓷碗,裡頭盛著昨夜收的黑水。陳當歸慌忙起身,掌心硃砂痣擦過門框,竟在木頭上烙出個淡淡的“債”字。
“西街張記送來的陰沉木到了。”掌櫃的用碗沿敲了敲櫃檯,“搬進來時當心棺釘。”
陳當歸抹了把汗,剛推開榆木門板就愣住了。八尺長的棺木橫在臺階上,蓋板裂了道縫,滲出股鹹腥味。更怪的是,本該烏黑的木料表面佈滿細密水珠,活像剛從海里撈上來。
晌午日頭最毒時,陳當歸攥著鐵撬棍撬棺釘。掌櫃的特意叮囑要取七顆生鏽的釘,說是入藥的引子。可當第三顆釘子“吱呀”拔出時,棺蓋突然滑開半尺。“小哥勞駕搭把手”
陳當歸嚇得跌坐在地。棺木裡竟蜷著個藍布衫婦人,髮梢滴著水,懷裡緊緊摟著個竹籃。更駭人的是她裸露的腳踝上,密密麻麻長著層青灰色鱗片,隨著呼吸一張一合。
“您、您這是”陳當歸話沒說完,頭頂突然傳來燈籠搖晃聲。白燈籠無風自轉,燈罩上映出片滔天巨浪,十幾艘漁船在漩渦中打轉。有個戴斗笠的漢子死死扒著船幫,懷裡揣著個鼓囊囊的油布包。
“當家的撈了不該撈的”婦人突然睜眼,瞳孔縮成兩道豎線,“海龍王要收利息呢”
子夜時分,陳當歸被一陣咳嗽聲驚醒。他摸到門縫偷看,見掌櫃的正用銀針挑那婦人耳後的鱗片。每片鱗下都連著根血絲,拔出來時帶出顆米粒大的水珠,在燭火下泛著幽藍的光。
“二十三年七個月零九天”掌櫃的將水珠滴入鼻菸壺,壺身頓時結滿霜花,“潮信來得比往年早啊。”
陳當歸縮回被窩,左掌心突然針扎似的疼。藉著月光細看,硃砂痣邊緣竟蔓延出蛛網般的紅紋,最長的已經爬到虎口。恍惚間,他聽見浪濤聲中夾雜著嗚咽,像是無數人在水下呼喊同一個名字。
雞叫頭遍時,前堂傳來重物拖拽聲。陳當歸從窗縫窺見掌櫃的拖著婦人往地窖去,竹籃裡掉出團纏著海藻的東西——那竟是半張泡發的黃紙,隱約可見“丁亥年”“祭海”等字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