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桂芳紅著眼眶,聲音微微顫抖,說:“同志們,親愛的姐妹們,站在這裡,望著臺下你們被棉線染白的鬢角,摸著講臺上鋪著的咱們廠織的第一匹的確良布,我的心裡翻江倒海。三十年前,我和你們一樣,唱著《咱們工人有力量》進廠。誰能想到有一天咱們廠子會連年虧損,發不出工資來呢?”

“你們可能都在心裡罵我。大廠子都不動,為什麼我們這個小廠子要衝在最前面呢。可是這兩年倉庫裡積壓的棉布,就像壓在我心口的石頭。不改制,我們就只能坐著等死。改制不是要砸了咱們的飯碗,是要給鐵飯碗鑲上金邊!”

下面的人面面相覷。

她用堅定地目光掃了一圈下面,接著說:“這段時間,根據程時同志的建議,我和二車間的姑娘們一起用現有的機器做出了一塊防靜電布,並且託人帶去穗城,拿給一個外貿老闆看。人家當場拍板,說要十萬米。同志們。看見了嗎?這就是技術的力量。市裡給咱批了外匯額度和稅收減免。以後還會有各種新材料研發資金支援。所以,我們走的是陽關大道。”

“不過,既然是改革,自然會有困難,會有痛苦。當年地震時廠房塌了半間,是你們用手刨出埋在磚頭下的姐妹,我們廠才能在第二天就正常運轉。今天這道坎,咱們還手挽手過!”

“四十歲以下的都跟我去夜校學數控,五十歲以上的老師傅帶徒弟建質檢標準。只要我胡桂芳還在廠長室一天,咱們就是捆成一股的棉紗,要斷一起斷,要織錦繡一起織!散會後,食堂準備了辣椒炒肉,大米飯,加餐的雞蛋管夠!這不是散夥飯,而是開工飯。吃完這頓,咱們就甩開膀子幹他個轟轟烈烈!”

臺下響起如雷鳴一般的掌聲。

程時暗暗感嘆:果然薑是老的辣,果然胡桂芳才是對這個廠感情最深,也最瞭解這個廠的人。

所以才能臨場發揮,講出這篇比之前任何一版都要好都要鼓舞人心的演講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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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程時的調校,兩臺第四代的數控機床加工精度達到±0.005mm,兩臺新買回來的二手第三代機也達到了±0.01mm。

調校過後,他廠裡的熟手都能做出高精零件。

生手也能滿足大部分廠子的需要。

因為各個廠都在忙著技術革新,所以對精密機械的需求量忽然增大。

程時的廠子就更忙了,每天出出進進這裡的人都是來送錢的。

程時每天都趕在下班前把錢存到銀行。

他計算過自己研發生產第四代機,可能需要十萬到二十萬啟動資金。

現在他手裡的資金,已經基本達到這個數額了。

可是放開手幹了。

今天蔡愛萍買菜回來小聲問程時:“崽,我怎麼聽菜市場大媽說,你那兩臺機床價值幾百萬啊。裡面的零件都是幾萬一個。”

程時:“沒那麼誇張,新的也就這個價格。”

蔡愛萍嘀咕:“我就說嘛。要真那麼值錢。那我們家豈不是千萬富翁了。”

程時心裡湧上一絲憂慮:多財而無權,乃人生大忌。

雖然這種說法很荒謬,但是難保會有人真的相信。

這幾個小賊不足為懼,就怕被高衙內惦記。

鄭擁軍還算是講武德,而且真正懂技術且惜才的,知道機床放在程時這裡能創造更大的效益。

那要是碰到不講武德的呢,就算自己用不上,也要搶過去只為了賣掉賺點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