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幾時有(第3/7頁)
章節報錯
夜晚的風真冷啊。她想著。
淦江清在敞開的窗戶邊,眺望著暮色四合的街外,夜幕包裹了整個城市,星星點點的燈火在遠方,不知道又是誰在等著離家漂泊的孩子回家。
她怔怔的看著,誰也不知道她此刻在想著什麼,而她也同樣不知道。
今年是千禧年,那天上的宮闕,今夕又是何年?
時間本無聲無息,是鐘錶的嘀嗒聲給光陰留下淺淺的印記。
滴滴答答的鐘表聲在安靜的臥室裡陪伴著淦江清過度了一個下午的時光。
今天不是週末,一整天都沒去公司上班,曠工扣錢是必然的。
她爬在窗戶上,玻璃窗安裝在狹小的臥室裡,牆面算不了多白,從搬進來開始淦江清就沒有粉刷過牆面,沒時間刷牆。
今天有大把的時間,但她沒心情刷牆。
這是一天中手機響起的第五次,在如此寧靜的夜晚裡響起。
背對著床坐在家中唯一一把木椅的淦江清,回過頭,去拿床上嗡嗡作響個不停歇的手機,打來號碼是心心念念一直想打過去的電話——母親。
“喂,媽這麼晚了怎麼還沒睡,你身體本來不好,更是不能熬夜。”她接起了電話。
“媽沒事,”淦母的聲音傳過話筒,帶著擔憂。“你呢,現在都淩晨 1 點了。”
淦江清坐在椅子上沒挪動位置,面色不改的眺望著街道,謊話編的很快,“客戶要的急,我剛忙完工作,馬上就睡了。”
“清清你別因為熬夜工作給忙壞了身體,咱家裡雖然沒什麼錢,但養活你一段時間還是沒問題。”話筒中的嗓音太過的溫和,像是溫水劃過喉嚨,卻“燙”的淦江清眼中帶淚。
“要是累了,就請假回家,媽媽一直在呢。”
“媽我真的沒事……就放心吧。”淚水再也控制不住的流淌出來,心口在隱隱作痛,親人的愛意本就震耳欲聾,超越了一切祝福的話語。
“清清你知道為什麼會給你起名叫江清嗎?”淦母心理感應到了她的孩子在哭泣,或是現實一點,是隔著話筒聽到了。
淦江清很容易的被轉移了話題,“為什麼?”
“家裡不是有個放書的木櫃,最下層放著一本《古詩詞》,是你表哥在唸書時看的一本書。”淦母回憶起了往昔蒙著灰塵的記憶。
淦江清就一直默默的聽著,視線從街道變成了路燈,再到大樓的最頂層——天臺。
“媽媽不懂這些。”淦母小學沒畢業,就輟學了,“我當時就想著沒準這本《古詩詞》裡能給你找到一個好聽又寓意的名字。”
回憶起那天清晨、無意翻出這首詩的場景。“那首詩我到現在還記得。福與此江無盡,壽與此江俱遠,名與此江清。”
淦江清聽著話筒中母親喃喃的念著詩詞,幻想著遠在家鄉的母親,這一刻也在望著天邊高掛的明月。
淦母想到一件高興的事情,笑了起來,笑聲感染了電話另一邊的人,淦江清也扯起了唇角,淚水早就幹涸了。
從水縈紆出現開始,胸口沉浸在真空中喘不上氣的感受消失殆盡,她聽到母親對她說,“媽媽希望你能跟這首詩一樣,福氣無盡,壽命悠久,名聲清朗。”
這個問題,等到多年後在問起也不遲,但淦江清等不了那麼久,她忽然開口問道,說出的話語岔開了淦母的思緒。
淦江清容易被轉移注意力這一點,遺傳於母親,“媽你怎麼想起在這個時候要給我打電話?”
“也沒什麼,就是做夢夢見你一直哭著喊媽媽,在夢裡聽著你哭的快要喘不上氣的聲音,我想要喊你一聲,然後就醒來了。”她說了一段很長的人話,“睜開眼就感覺胸口喘不上氣,難受的厲害。”
嘆了口氣,她不覺得這是肺癌導致的,“想起你之前讓我給你個電話的事,睡也睡不著,實在是不放心,現在聽到了你的聲音,我也就安心了。
“快去睡覺吧,媽媽也不打攪你了。”淦母溫柔的說,她的聲音不會讓淦江清聯想到蜜糖,因為蜜糖沒有母親的聲音溫暖。
“媽我沒事的。”淦江清很不放心的叮囑,“生病了就要放寬心,想東想西的對病情不好。”
“媽知道,不忙的時候回趟家,我和你爸都想你了。”
“好。”
電話掛了,淦江清扭身把手機扔到床褥上,爬在窗邊,雙手撐起下巴,她欲讓晚風帶走心頭的憂愁,裹挾著歲月的風吹了又吹,憂愁依舊。
清風帶不走她的愁苦,也不願帶著離去。
她還是決定把這個孩子生下來,這是今晚得出的一個答案。
她出身那年,國家剛恢複高考,在那個人人都吃不飽的年代,成功活到了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