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好風景

從王府到皇宮,從京城到江南,從那個高舉雙手接懶貓的靈動女孩,到如今滿眼溫柔望著小滿的堅毅女子,看似是他高高在上,生殺予奪翻轉於手心,可實際上,他患得患失,引頸待戮。

“從前你說皇城險惡、人心詭譎,不是個好去處,我不願勉強,也不願你為了我去忍受。“

“你年年為我求平安,為我刻牌位上香,我以為你心裡有我。”

成煦的語調平緩,甚至有些娓娓道來,他自嘲般垂著眼很輕地笑了一下。

“原來不是,只因為我是小滿的爹爹。”

從前,他錯把畏懼討好當愛慕,把無可奈何當真心,原來只是他在自作多情,是他在強求。

他抿著唇深深吸了一口氣,說出了懷疑多年,始終不敢承認的事實。

“你不愛我。”

窗外閃電、雷雨交加,室內一盞孤燈兩位離人,沉默地好似空氣都是凝固的。

阮阮不敢回頭去看,甚至不由自主地跟著他的話去想,是不是真的不愛他。

如果愛他,或許她不會選擇離開京城吧?

或許這些年她應該輾轉反側地思念他吧?

仔細回想,並沒有。

這四年,她很少想起他,每天忙著曬太陽、養孩子、開鋪子,真的沒有時間縫隙留給成煦。

可是說不愛,又很冤枉。

好像她是一個冷酷無情、狡猾多端的拋夫負心女。

這不對。

兩股迷思交雜纏繞,一時間怎麼都想不明白,旁邊還有一道令人如坐針氈的灼熱視線。

想不明白就不想了,說不定明天就想明白了,若一直都想不明白,說明這件事不重要。

於是她決定,“我要睡覺了,你回去吧。”

成煦看向她低垂的眉眼,一簇簇長長的眼睫攏著,委實被氣笑了。

他在跟她要感情,她卻只想睡覺。

縱橫沙場朝堂多年的人,第一次覺得什麼人什麼事這般棘手,猶如滾刀肉般,什麼以退為進、威逼利誘、出賣美色,十八般武藝通通耍個遍,人家呢,看得只覺睏倦,只想睡覺。

成煦氣得一晚上未安枕,輾轉反側聽了一夜煩躁的落雨,偶爾起身開啟窗戶去瞧阮阮臥房,漆黑一片。

偶爾行到臥房門口,毫無聲響。

如此反複,才不得不生著氣承認,她是真的睡了!

行到廊下,夜風吹著他未束起的長發與寬大衣袖,他瞧著被雨打落一地的紫藤,又掀起眼皮瞧著空中落下的暴雨。

他若是真死在京城,阮阮還會在臥房裡放他的牌位。

如今他活著在身邊,她就只會趕他出去,自己睡覺。

“哈!真是無情。”

冷哼怨念著,在一片黑漆漆中回了自己的臥房,不知是在說那暴雨,還是在說熟睡的阮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