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好風景

成煦帶著阮阮騎快馬回了城,一路上她都沉默不語,但在下馬時,看向成煦的眼神帶著審視與質疑。

會不會是他抓的小滿?

逼自己就範或者上演一出救世英雄?

畢竟做了多年夫妻,成煦一眼就把這些意思解讀了出來。

兩人的緣分始於欺騙和利用,以至於在後來的這麼多年,這緣分始終長得歪歪斜斜,脆弱到經不起一點風吹雨打。

當年阮阮要走,他不願意。

在太初殿枯坐了幾多深夜,反複思量,想盡一切辦法,卻算不到一點百年好合的希望。

他若一意孤行地強求,以她的個性必定玉石俱焚。

他也不願意。

彼時才不得不承認,當年寶華殿裡林沐瑤的那一句“孤家寡人”說地很對,他可以謀算朝堂、開疆拓土,權柄人心盡可網羅於掌心,卻獨獨要不到一顆真心。

所以只能讓她走,然後卑微地期盼著時間療愈這種畸形的關系。

他就這樣在京城等,等到實在等不了的時候就來一趟江南,遠遠地站著、偷偷地看。

他又變成了那個除夕夜裡的乞丐,日日夜夜都在卑微地想要一點點溫暖、一點點愛。

那麼時間有用嗎?

現在看來並不十分有用。

“不是我。”

成煦垂下一雙受傷、委屈的眼,扶著阮阮下馬。

“我雖用心狠毒、手段卑劣,卻也知道虎毒不食子的道理。”

阮阮被他牽著走,手上力道很重掙脫不開,真的不是他嗎?

她看到了成煦眼裡的委屈,但一想起當年他的所作所為、他深沉的城府,就忍不住懷疑,現在的他是真的委屈還是在演戲。

成煦徑直帶著人到了書院,堂而皇之地高坐明堂。

書院的小廝見此人周身氣度,亦不敢出言阻攔,轉頭就跑去找山長。

山長罵罵咧咧地來,恭恭敬敬地跪拜堂中,拜得倒不是成煦,而是在他身邊站在的一個暗衛。

書院自四年前經營困難,即將倒閉之時,卻迎來了一位貴人,不僅出錢出力,更為書院招攬許多知名先生。

山長知曉緣由後,立刻調來接替徐嘉的教書先生,一番詢問得知,午後領走小滿與三丫的是三丫的阿公阿婆。

一旁哭得傷心的橘娘聞言一愣,出言反駁,“不可能,我回家瞧了,孩子不在!”

“我雖剛來,萬不會讓陌生人領走娃娃。”

兩相對峙下,成煦那邊立刻派人將那對老人提過來。

暗衛回來時,不僅帶了那對耄耋老人,聞訊而來的還有浙直總督張賀年。

張賀年是元嘉四年的進士,與江懷璟同年登科,後拜入成王殿下麾下,伺候過筆墨,。

後幾經宦海沉浮,到如今接了江懷璟的任,未喜上幾日,汙糟破事一樁接一樁,很是頭禿。

來的路上心焦如麻,一進來見殿下面色不佳,心裡慌張地撩起緋色官袍就要下跪拜見。

“官身何故拜白衣。”成煦眼神銳利,言辭冷淡。

張賀年又抖著一顆心,糊塗了糊塗了,成王殿下已經身故。

若被人知道,這一屋子的人都要沒命活了。

成煦讓出主位,起身站到阮阮座椅身後,右手落在她的肩上,輕輕按著安撫她驚慌的心。

張賀年戰戰兢兢地坐到主位上,審問一眾人等,順著線索抽絲剝繭,才知道是樁人口買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