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在華山路那邊的星巴克等我吧,三十分鐘後到。”電話結束通話了。張瓊無奈地告訴高俊,他自己得先回家了,李麗娟已經安排好了她今晚的時間。

星巴克的露天遮陽傘下,張瓊悠閑地喝著咖啡,透過太陽鏡打量著周圍匆匆而過的行人。每個人的臉上都沒有表情,像僵屍一樣從一個終點急促地奔向下一個終點。突然,一輛紅色寶馬5系向她駛來,車子在她旁邊停下,車窗搖下了一半,露出李麗娟的臉,她沖張瓊揮了揮手,簡單地蹦出兩個字:“上車。”

張瓊上了車,立刻注意到開車的司機是一個三十出頭的清秀男子。他頻頻回頭向她點頭問候,滿臉熱情地喊著:“瓊姐!”張瓊微微一笑,但心裡卻有些疑惑。

李麗娟笑著介紹道:“這是我弟弟,志剛。”張瓊不禁納悶,但也沒有多問。

寶馬車在一條安靜的小巷停了下來。李麗娟示意張瓊下車,然後對志剛說道:“你先把車停到地下車庫,我們在餐廳等你。”

這是一個充滿摩洛哥風情的餐廳,紫羅蘭色的帷幔垂落在窗邊,藍色碎花的沙發搭配著橘紅色的靠枕,營造出一種異域的溫馨氛圍。一位身穿黑色制服的服務生在張瓊和李麗娟坐好後,彎身遞上選單。李麗娟輕輕揮了揮手,示意他先上兩杯檸檬水,等會兒再點餐,並且要一個煙灰缸。服務生麻利地擺好煙灰缸,微笑著離開了。

“你不覺得嗎?上海的服務比多倫多好多了。”李麗娟點上了一根沙龍女煙,輕輕一吸,煙霧縷縷上升,縈繞在空氣中。李麗娟看起來比一年前更加嬌媚,貼身的黑色長褲和藍色v領上衣襯托出她的好身材,鮮紅的唇色泛著夢幻的珠光,光彩照人。然而,鬢角那幾縷若隱若現的白發卻透露出時間的痕跡。

張瓊微微湊近她,卻在李麗娟精緻的外表下,看到了一絲隱藏的無助和絕望。原來,李麗娟的好心情都是偽裝出來的,笑容背後藏著深深的疲憊與虛偽的假象。

張瓊決定開誠布公,直截了當地詢問起李麗娟這位“志剛弟弟”的由來。

“男朋友。”李麗娟漫不經心地翻弄著桌上的選單,鮮紅的嘴唇輕輕一撅,吐出一團煙霧。“我正在和老趙辦離婚,順利的話,離婚協議這個月底就能簽了。”

“你想好了嗎?”張瓊有些詫異,“你不是說過你不會離婚的嗎?”

“沒辦法。”李麗娟嘆了口氣,手指輕輕敲了敲煙灰缸。“小三要求結婚,還拿著她和老趙的照片威脅,說如果不扶正,就把照片放到網上,讓老趙這個總經理當不成。你知道的,老趙的上級單位畢竟是中字頭的公司,現在全國上下都在高歌反腐倡廉,這事兒一旦曝光,老趙的前途就徹底完了。他也沒了轍,哭著求我原諒,希望我顧全大局,就當他欠我一輩子,下輩子再還,把離婚協議簽了。如果我不簽,他的財路斷了,那我兒子的前程也跟著沒了。”

李麗娟吐了一口煙,將煙灰輕輕彈掉,眼神中透出無奈和疲憊。“這世上有兩種人,一種是被愛的人,另一種是祈求愛的人。結果呢,遺憾的往往是那個祈求愛的人。小三破罐子破摔,可我和老趙畢竟是十年的夫妻,眼看他窮途末路,我也不忍心。更何況,孩子的前途我不能不顧。”

“這樣啊,那你就同意離婚了?”張瓊試探性地問道,眼中帶著一絲複雜的情感。

“你說我能不簽嗎?”李麗娟的聲音微微上挑,帶著一絲無奈的嘲諷,“咱們這把年紀,還能做那些損人不利己的事嗎?小三要的是地位,我要的是金錢和兒子的前途。我們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這難道不是兩全其美嗎?”她冷笑了一聲,彷彿在嘲笑命運的捉弄。“就是那時候,我開始抽煙的。老趙還算有點兒良心,把所有房産都轉到了兒子名下,還一次性給了我一千萬,讓我可以去加拿大再買一套房子,同時保證每月給我固定的生活費。算了,我也累了,繼續糾纏下去沒有意義。”

張瓊默默地聽著,不知該如何回應,也不知是否應該回應。李麗娟的現實與她的選擇讓張瓊心中五味雜陳。

片刻的沉默之後,李麗娟將胳膊放在餐桌上,靠近了一些,壓低了聲音:“志剛可是很會體貼女人的。”

這句話像一塊石頭投進了張瓊的心湖,激起了漣漪。她的嘴裡像吞進了一把幹澀的泥巴,心髒微微顫抖著。隔著玻璃杯,李麗娟的臉在她眼前顯得有些模糊,彷彿是一幅暈染開來的水墨畫,模糊了喜怒,留下的只是一個模糊的輪廓,辨不清表情中的喜悲。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一輪灰白的月亮無精打采地掛在天空。周圍高聳入雲的豪華樓宇上,巨幅奢侈品廣告閃爍著霓虹彩燈,五彩斑斕的光芒刺痛了人們的雙眼。在這光怪陸離的黃陂南路上,等價交換成為了冷酷無情但又最公平的規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