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分 放下執念

第四部分 放下執念

七

第二天一大早，李麗娟來看望張瓊，跟高俊簡短地打了個招呼，笑著說道：“今天張瓊歸我了！”隨即挽起張瓊的胳膊，毫不猶豫地把她拉出了門。

張瓊跟隨李麗娟走進上海著名的豫園，古典園林的靜謐與繁忙的都市形成鮮明對比。陽光透過青瓦飛簷灑在地面上，遊客們忙著拍照，張瓊卻沉浸在這座園林的懷舊氣息中。李麗娟熟練地帶著她穿過小橋流水，臉上帶著淡然的微笑，彷彿這座園林也承載著她們青春的回憶。

“這裡變化不大，但每次來，總覺得自己變了很多。”李麗娟感嘆道，話裡帶著一絲飄忽。

“是啊，每次回來，好像又回到了小時候。”張瓊也跟著輕聲感嘆，思緒隨著流水流向遙遠的過去。

逛完豫園，兩人乘車前往恆隆商場。與豫園的古典美截然不同，恆隆商場現代而奢華，寬敞的玻璃大堂，燈光璀璨，名牌店鋪林立。張瓊還沒完全從豫園的靜謐中抽離出來，眼前的商業世界瞬間讓她感到有些不真實。

她望著李麗娟一馬當先地走進商場，心中有些疑惑。李麗娟的步伐帶著一種篤定，彷彿已經在這種奢侈的生活裡遊刃有餘。而張瓊卻不禁感到有些侷促，尤其是在奢華的櫥窗前，那些價格不菲的奢侈品讓她心頭微微發緊。

“你如果去了加拿大，志剛怎麼辦？”張瓊一邊看著櫥窗裡的高檔皮包，一邊若無其事地問道。她的聲音輕柔，但眼神帶著一絲探尋。

李麗娟回頭，聳了聳肩，臉上掛著習以為常的笑容：“那就吹了唄，沒什麼大不了的。現在我只圖個開心。”她的語氣淡然，彷彿這不過是再平常不過的生活選擇。“大家各取所需，我圖不寂寞，他有姐姐罩著，給他錢花。這樣不是很好嗎？”

張瓊微微一愣，她沒想到李麗娟會這樣輕描淡寫地談論這段關系。她一邊試圖理解李麗娟的想法，一邊感到一絲複雜的情緒在心底升起。是這種生活太現實，還是她自己太理想化？張瓊說不清楚，但她覺得自己無法認同這種冷靜的交換。

兩人走進一家高檔服裝店，張瓊試著挑選了一件價格不菲的連衣裙，手指輕輕拂過柔滑的面料，心裡卻盤算著自己是否真的需要這樣一件奢侈的衣物。此時，志剛提著大包小包，始終恭敬地跟在她們身後。張瓊看著他，覺得這個男人雖然年輕，但那種卑微的姿態讓她心裡隱隱感到不適。

“你倒真會享受。”張瓊笑著打趣，心裡卻有些無法言說的感慨。

李麗娟吐出一口煙，半開玩笑地說：“還不是被生活逼的。再怎麼說，我也是為了自己圖個樂。人活到這把年紀了，總得給自己留點什麼。”

兩人繼續逛著店鋪，商場裡的霓虹燈光映照在她們身上，時尚的櫥窗內展示著無數誘人的商品。李麗娟隨意地試了幾件衣服，張瓊卻明顯心不在焉，思緒被眼前的繁華所分散，心底卻掀起了一陣陣漣漪。

“真羨慕你，張瓊。高俊對你真是沒得說，多體貼。”李麗娟語氣中有幾分感嘆，眼神掠過那些奢華的商品，流露出一絲惆悵。

“體貼是體貼，但他現在沒工作，剛剛考了房産中介的執照，打算做房産代理。我就是擔心，這工作沒有底薪，太不穩定。”張瓊猶豫了一下，坦白地說出了自己的憂慮。

“看長遠一點，只要他肯努力，一定會有回報的。”李麗娟拍了拍張瓊的肩膀，語氣堅定而自信，“再說了，我不是要去多倫多了嗎？到時候肯定能幫襯他的生意。你別太擔心。”

張瓊微微點頭，心裡卻悄然翻起了波瀾。她突然意識到，自己這些年來對高俊的很多抱怨，其實都是因為自己的短視。她不禁感到一種深深的愧疚。高俊一直在默默地承受著她的壞脾氣，從不抱怨，反而一直努力維持這個家。

在這閃爍的燈光下，張瓊的心裡漸漸生出一種感激。她感謝高俊的包容與支援，也感謝上帝一直以來對她的照顧。她望向李麗娟，眼神中帶著一絲柔和的微笑，覺得自己的心境似乎變得清晰起來。商場外的霓虹燈光依然燦爛，彷彿世界變得更加廣闊，而她也第一次感到內心的平靜與安寧。

接下來的日子對張瓊來說過得簡單而愜意。她不是在逛商場，就是在家陪著父母聊天，打打麻將。每當張瓊坐在麻將桌前，聽著牌塊輕輕碰撞的聲音，心情就格外放鬆。她幾次差點兒想跟高俊商量，幹脆他們一家人回國算了，畢竟在國內的生活似乎更加親切、更加自在。然而，每當她想到女兒苗苗，那個念頭總是瞬間煙消雲散。

兩周的休假，對於張瓊和高俊來說顯得短暫而愉快，可對於苗苗，簡直就是漫長的折磨。她不明白，為什麼她一定要跟著爸爸媽媽四處奔波，去拜訪那些她從未見過面的親戚。每次見面，迎接她的不是熱情的問候，而是一連串讓她感到厭煩的問題：“在加拿大學習怎麼樣？適應嗎？” 更讓她頭疼的是，親戚們總會把她的表哥表姐表弟表妹們拉到她面前，然後硬要他們和苗苗講英語，彷彿她真的不懂中文一樣。

苗苗無奈地仰起小腦袋，反複解釋：“我會講中文的，只是寫得不太好。” 可無論她怎麼說，親戚們總是用一種好奇的眼神看著她，彷彿她是個和他們外表相似、但內在卻完全不同的“外國人”。那種被隔離在外的感覺讓苗苗無所適從。

更糟糕的是，回國的第三天，苗苗開始咳嗽個不停。她的喉嚨像被火燒了一樣，每次呼吸都帶著刺痛感。

“我想我得了肺癌。”苗苗從藥房出來後，一臉嚴肅地對張瓊說道，眼神裡充滿了認真。

張瓊忍不住笑了笑，安慰道：“你這只是對上海的空氣不適應，喉嚨發炎了。吃了藥就會好的，等回到加拿大，你就沒事了。”

雖然媽媽這麼說，苗苗心裡依然鬱悶。她不喜歡上海的空氣，也不喜歡這裡讓她感到陌生又壓抑的環境。

每天，苗苗都在心裡期盼著快些回到那個屬於她的世界，那個她能夠呼吸自由、享受自在的地方。她無法理解父母的懷舊與親情，在她眼裡，這裡只是一座陌生的城市，一個讓她感到不安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