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分放下執念

人生是一場旅行,放不下自己的執念,到哪兒都是囚徒

在從多倫多帕爾森機場驅車回家的途中,李雨琪心中滿是懷念。她的思緒飄到了北京那熱鬧而繁忙的交通場景。通用別克車在401號高速公路上快速行駛,一路上交通秩序有條不紊,人們都很有禮貌,相互之間主動禮讓。李雨琪也想起在北京的時候,偶爾也會遇到計程車司機因為堵車而情緒有些激動,但這也是大城市快節奏生活壓力下的個別現象。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清涼的空氣,然後緩緩地撥出。

駕駛座上保羅看了一眼身旁的李雨琪,很長時間他們沒有說話。“怎麼了?感覺不舒服嗎?”

“沒有。”李雨琪輕聲回應。

車內一陣沉默。後座上,恬恬早已入睡,微弱的呼吸聲均勻而安詳。沉默不是因為孩子的存在,而是彼此之間有些無法言說的隔閡。保羅也感覺到了這種微妙的變化,自從他在機場擁抱雨琪的那一刻起,這種感覺就愈發明顯。

回到家時,李雨琪意外地發現門前臺階的木地板煥然一新,修整得整齊平滑,還被粉刷成了乳白色。她曾多次抱怨過那些破損的地板,尤其有一塊翹起的木條,曾讓恬恬差點摔倒。

“看見變化了嗎?”保羅微笑著問她,似乎在期待她的反應。之前他在電話裡提到會有一個驚喜,看來就是這個了。

李雨琪勉強笑了笑,點點頭。可是內心並沒有驚喜的波動,反而有種難言的尷尬和無措。她強裝出的喜悅表情被保羅看在眼裡。

“怎麼了,親愛的?”保羅有些擔憂。

“只是時差的原因。”李雨琪淡淡地回應,“我需要睡一會兒。”

星期六的下午,費爾蒙多大禮堂的停車場已經被車輛擠得滿滿當當。禮堂後面那片光禿禿的草坪,鋪著一層炭灰渣,橫七豎八地停滿了各種車型。前來的人們不得不沿著禮堂的東西兩側,開出好幾條街,才能找到一個勉強的停車位。

費爾蒙多大禮堂,這座巨大的長方形建築,始建於上世紀七十年代。盡管已有三十多年的歷史,建築卻保養得極好。褐紅色的磚牆上爬滿了深綠的爬山虎,乳白色的鏤空紗幔輕柔地垂在寬大的玻璃窗前,增添了一絲典雅。禮堂後面,幾棵白樺樹枝葉飛舞,在風中搖曳。登上那二十幾層高的石階,眼前四根粗壯的石柱支撐著沉重的頂棚,顯得威嚴肅穆。禮堂的觀眾席分為兩層,呈斜坡狀延伸向主席臺,今天,幾乎所有人都集中在第一層,因為那是聽得最清晰的位置。這裡即將舉行一年一度的多倫多華人鋼琴比賽。

李雨琪此時的心情終於輕鬆了許多。媽媽的病情好轉,讓她多日以來的憂慮漸漸消散。於是,第二天,她帶著恬恬匆匆登上了飛往多倫多的航班。臨行前,她還特意打電話給張瓊,告知恬恬已經趕得上參加這次鋼琴表演——畢竟,這是恬恬和苗苗的第一次同臺演出。

後臺一片忙亂,李雨琪和張瓊各自忙著為女兒精心打扮。鏡子中,兩個小公主緊張又興奮,臉上洋溢著期待的光芒,嘴裡不停地問著各種問題。她們的眼神裡閃爍著對即將上臺的期待和些許的不安。

“家長們,請到觀眾席就座。”組委會的老師開始催促,提醒家長們是時候離開後臺了。李雨琪和張瓊匆匆整理好,隨著志願者的指引,找到了第一層的座位。

剛坐下,李雨琪心中的憂慮便湧了上來。“恬恬這段時間沒跟苗苗一起練習,行嗎?”她的聲音帶著一絲不安。

張瓊不以為然地笑了笑,安慰道:“別擔心,沒問題的。這只是一場表演,別給孩子太大的壓力。”她翻看著手中的節目單,漫不經心地問道:“你家那邊現在穩定了嗎?”

從北京回來後,緊湊的行程讓李雨琪無暇去細想家中的煩心事。她也只是在從機場回家的路上,匆匆給弟弟和範偉傑發了個簡訊,報平安。但現在,張瓊無意中的一提,像是開啟了某個沉重的回憶。她眼前浮現出範偉傑纏滿繃帶的身影,婆婆抱著恬恬,媽媽躺在病床上愁容滿面的畫面,一幕幕接踵而來。李雨琪明白,她的生活再也不只是她一個人的事了。

“一言難盡。我弟弟和弟媳鬧離婚鬧了好幾年,這次吵得太厲害了,我媽被氣得一下腦梗塞。”李雨琪嘆了口氣,說出了埋藏已久的決定:“我,我可能沒有辦法再跟保羅繼續下去。”

一位婦女走過來,示意要坐到裡面的位置上。李雨琪和張瓊同時側了下身,讓出走廊空隙,讓那位婦女經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