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者親屬現在最迫切的就是拿下兇手,而不是讓她去解剖他們親人的屍體。

她也不願意再站在這裡,因為她的存在,會時時刻刻提醒對方,你們的親人死了。

水銀忽然覺得有些疲憊。

坐在馬車上後,她斜斜地靠躺在車塌上,不由有些觸類傷情的感覺。

武將之家,無論有多少代的傳承、無論立下過多少汗馬功勞、無論犧牲掉多少家族子弟,最後,全族生死,仍然只在帝王的一念之間。

古往今來,有多少個武將之家,是善始善終了的?她想不出來。

其實,這也是她一直埋藏在心底的、最大的隱憂。當初她在敖國、在定國公府的時候,還沒有出發來延國的時候,她就為此深深地擔憂過。

司寇家族鮮花著錦,自己父親的定國公府,何嘗又不是烈火烹油?三代了啊,再走下去,會是怎麼樣個結局?

會不會也像司寇家族一樣,一朝傾頹?

可她也沒辦法去勸自己的父親放棄,因為,肩上還扛著水家軍、以及,水家鎮。

定國公府的生死存亡,關係的絕不僅僅只是她的父親、和她自己兩個人而已。

所以,從來都沒有放不下,而是沒有辦法放下。

水銀回去之後,就一直呆在茶室內哪兒也沒再去。看著窗外飄飛的細雨,聽著雨水打落在樹葉上發出的「沙沙」聲,感受著風中帶來的涼意,暫時放空了大腦。

接下來的事,不需要她再做什麼了,她只需要等著就好。

就這樣,直至傍晚時分,去打探訊息的風毅才回來。

「司寇繼昭在半路遇上了慕容昱,沒給對方哭鬧的機會,直接就下了殺手。然後帶兵去砸了慕容府。

老皇帝沒有藉機發作他,而是下旨安撫了他。允他接繼興軍侯之位,但南域的兵馬,暫時交給了司寇家族的另一位旁支將軍:司寇墨。

司寇繼昭等於接了個虛位。包括老皇帝給予的別的,也都是虛的。司寇繼茹被封為郡主。

老皇帝那意思就是說他家人死得太慘了,慕容昱沒有教好孫女,禍害了一代軍侯之家,該死。」

風毅說完,就坐下喝茶。跑了大半天,他也渴了。

水銀聽罷,分析道:「司寇繼昭並不會帶兵,老皇帝讓他繼承興軍侯之位,放心得很。而且現在讓他接位並給予一些好處,就是想向司寇繼昭、或者所有人證明,這背後沒有他皇帝的手筆。

同時,讓司寇墨接掌兵權,如果司寇墨不是老皇帝的人,那麼,也是老皇帝故意在挑撥司寇家族內部人員的關係。畢竟沒有哪個手握重兵的,卻不給相應的頭銜的。

不追究司寇繼昭殺慕容昱的事情,就是想讓別人知道,他有多看重興軍侯。他這是想洗清自己。

估計,老皇帝想對付興軍侯府的事情,只有他和歐陽文鐸知道。

慕容昱犧牲了孫女和他自己,一定是跟老皇帝做了什麼交易,接下來,慕容家會更進一步。

不過應該不會太快,更不會太明顯,否則,老皇帝就該受到整個朝堂的質疑了。

畢竟誰也不是傻子,誰都會想:今日興軍侯府的結局,沒準明日就是他們的。

尤其是另外三位一品軍侯。也會得到安撫吧?不知道老皇帝會給予他們什麼呢?」

「應該是聯姻。比如,把誰家的孫女嫁給南宮宇、或者是訂給別的皇孫。」風毅喝完茶,接過話頭說道。

水銀點頭。她也是這麼估計的。繼而,她想到了自己的任務。問向風毅道:「鍾離健牧你查得如何了?」

「大小姐,我人生地不熟的,能怎麼查啊?」風毅聽到她提起鍾離健牧,一雙馬鹿眼都沒精神了。「我又不能去和他接觸,就四處聽了一耳朵。

據說那人會武,但為人卻非常注重禮教,總是一派儒雅風流之態。另外:聽說那人比較好色,府中收納的姬妾較多。

孩子卻是沒有的,聽說他娶了一個又一個,就是生不出孩子。外面風傳是他身體有疾。

今晚要不要我摸進他的府裡,和他接觸一下?」

「不必。」水銀搖頭。開口說道:「咱們誰都不要跟他有接觸,免得最後互相拖累。不知道,才不會在任何情況下說出來。老皇帝最近要安撫的人不少,這是我們的一個機會。我會想辦法完成任務的。」

「那行,你注意別太傷心神,我先出去了。」風毅說完,再喝下一盞茶後,就離開了。他還有事要做。

想到任務,水銀就不禁撥出一口長氣,繼續望向窗外。得琢磨個什麼法子出來呢?還得儘快,否則,等老皇帝開始動作了再安排,事後會被一把子全揪出來倒黴。

坐到了晚上,吃過晚飯之後,水銀去了書房,找出了自己之間記錄的、以及畫芳蒐集整理後的小冊子,仔細地翻看了一遍。

她自己記錄的,只有她自己看得懂,畫芳記錄的,她把原冊子給燒了,用自己的方式重新記錄了一份。

現在,她看的就全是隻有她自己才知道的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