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同,先生。”

托馬斯·吉爾伯特認為自己在面對大人物時勉強還算不卑不亢——就像是陳宴之前在私底下跟他說過的那樣。

他注視著那人的臉色,揣測著那人的心意,並緩緩調整著用詞,說出接下來的這番話——就像是陳宴之前在會議室中跟大家說過的那樣:

“他需要和人們簽下一份合同,合同的內容規定著雙方的責任和利益交換,一切都將會按照這份合同來執行,他也將會成為這份合同的忠誠維護者。”

大人物坐了下來,坐在托馬斯·吉爾伯特的老闆椅上,他身邊的其餘幾人圍繞在側,但他們明顯不是侍從的身份——一個侍從無論如何不會擁有幫派大佬一般彪悍的氣質,僅僅是站在那裡,就好像要用態度把空氣給凍僵了。

“他的暴力是準備如此使用的嗎。”

大佬看著站在辦公桌對面如同嘍囉一般的托馬斯·吉爾伯特:

“以暴力維繫的關係同樣可以以暴力終結,而暴力的如何使用完全取決於他本人的主觀意願罷了,他沒有任何憑證能夠證明自己的主觀意願不會改變。”

大佬說話了,問題直指矛盾中心——他打算用什麼東西來維繫這份合同?他現在用暴力維繫合同,日後如果他不願意了,這份暴力同樣也可以用來終止合同,而這樣的暴力是幾乎無法反抗的。

用來回答大佬的是簡簡單單的一個單詞:

“是的。”

托馬斯·吉爾伯特說出了這句話,並在說話時輕微低頭,刻意模仿著他的謙卑。

大佬的表情有些僵硬。

是的,暴力的如何取用僅僅只取決於他的主觀意願——這便是大佬們想要得知的一切的答案。

“那麼,是沒得談了。”

托馬斯·吉爾伯特臉上掛著幾乎近似於退讓的笑容,說出了強硬到大佬這輩子都沒聽到過的拒絕:

“是的呢。”

是的——除此之外沒有其他解釋——這是陳宴強調過的事情——在合同的問題上不要有任何退讓,也沒有任何討價還價的餘地。

事情一下子陷入了僵局,這是大佬在來到此地之前沒有預料到的事,他來之前便打聽好了托馬斯·吉爾伯特這位“前幫派成員”運氣爆棚的詳細人生,並想要以此為突破口來試探口風——

如今的托馬斯·吉爾伯特雖然手底下人不多,掌握的熱武器也不強,但他透過較高的許可權和密匙直接掌握著機械蜂巢的大部分安保資訊和所有正在發生和以後即將發生的犯罪記錄,在一定程度上決定著機械蜂巢的安全與否。

近似於前物流中心安保部長巴爾·達克羅德的地位讓這投機成功的小子如新星一般冉冉升起,這樣完全來自於運氣的地位和權力在如今這個特殊時期幾乎無解——暫時沒人能取代他的存在。

在來到這裡之前,大佬原本以為托馬斯·吉爾伯特出身幫派,多多少少都會有些幫派人員的習性和匪氣,大佬也是這麼個出身,對幫派人員的脾氣再熟悉不過,對他們的喜好和忌諱也十分熟悉,所以按理說應該很好交流才對——

現在來看,事實完全不是這樣。

他的強硬讓大佬否定了自己的猜測。

大佬沉默著,一時之間心中出現了很多想法。

他來到這裡,和托馬斯·吉爾伯特這麼個Z集團“核心人員”之一進行接觸,並想要透過他得知如今機械蜂巢暗地裡勢力劇烈變動的一些真相,這樣的打算現在恐怕要落空了——這不是大佬想要看到的結果。

如果放在前些年,沒有打下這麼大家業的時候,大佬說什麼都要和陳宴所掌握的暴力正面剛上一波。

可現在不行了,他無論如何都不能那麼做了,他已經五十多歲,早過了好勇鬥狠的年紀,也有了一大家子人,他最小的孫子去年剛剛出生,如今已經會叫他爺爺,他不願意因為任何衝突而丟掉這份美好。

除了家人之外,他那幫已經打不動了的老兄弟們也需要休養生息,他們其中一部分甚至是Z集團旗下智械義體接肢公司的常客,日後智械義體的保養和維護也都需要依靠公司來進行,一旦翻臉……他不想要那樣的壞結局。

即便他再狠一點,不考慮那幫老兄弟,手底下的員工怎麼辦?他在前物流中心嚴打那段時間之前受高人指點,對自己的勢力進行了重組,在物流中心進行了正規註冊,成立了正規公司,手底下的小弟們成了他的員工,而他們代表的不僅僅是他們自身而已,還代表著他們身後的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