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天色尚未大亮。

真德秀走之前,吳浩連面都未能見他一面,支援吳浩“恢復山東”云云,更加無從談起了。

吳浩是真的有點瞠目結舌:你要回去守孝,我理解,可是,難道不得等新任制置使有眉目了,交接好工作了再走嗎?

賈涉提前走人,是因為他身體撐不住了,而且,至少,彼時,朝廷已經批准了他的辭職呀?

好罷,就算你孝感通天、歸心如箭,等不得朝廷的批覆,那,請問,制置使、知楚州走了,制置司也好、楚州也好,相關的工作,你都安排好了嗎?

沒有。

不是有沒有安排好的問題,是——

根本就沒有安排。

制置司的參謀、主管機宜等高階幕僚,曉得真大帥要走人了,也曾委婉請示工作安排的事情,然真德秀表示,我“五內如焚”、“方寸已亂”,別的事情,統統顧不得了。

吳浩不由翻起了白眼:特麼也太不負責任了罷?

至此,他才算真正看到了理學的真面目。

對於理學一派來說,守三年之喪,是天字第一號大事,比牧民重要,比禦侮重要,比“恢復”重要,甚至,比忠君重要;老爹老媽死了,不肯守足三年之喪的,非人也,豬狗不食其餘,很該開除人籍的。

守三年之喪,對於理學一派來說,既是底線,也是招牌,真德秀身為理學領袖,這塊招牌,自然要擦的分外明亮,所以,說走就走,絕不給外界一絲一毫攻訐他“戀棧”的機會。

同這種人共謀“恢復”,靠譜嗎?

不過,吳浩還是沒有完全看透。

事實上,真德秀回籍守喪,迫不急待,除了趕著擦亮招牌外,還有一個他不能宣之於眾的原因——

他已經不想在淮東這兒幹下去了。

到淮東沒幾天,真德秀已經連受數重打擊,初初的雄心壯志,已經打消大半了。

第一重打擊,來自吳浩。

第一次同吳浩見面,本來大擺陣勢,盛氣以待,然吳浩非但不肯行禮,更說什麼“回家看火”,不顧而去,稠人廣座之中,將真德秀的面子,跌的粉碎。

本想給吳浩個“下馬威”,不曾想被他反手一軍,將的眼冒金星。

真德秀氣瘋了,本打算立即上表,嚴劾吳浩,然鋪好紙,研好墨,吮毫搦管,卻不知從何處落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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