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世忠很健談,他好像知道大學期間班裡的很多內幕,包括同學的,也包括老師的,他好像對班裡男女交往的舊事更感興趣。話語中帶出來的語氣儼然就是一個領頭大哥,也像一位革命者在意氣遒勁的指點江山。在他的帶領下,小方桌的一方天地獨享快樂的時光,時光的節奏高潮迭起,連天上的星星都被感染,透過街燈薄薄的幕帳好奇的眨著忽陰忽暗的眼睛。

黃梅看著滿桌的菜餚,她實在覺得再做不出更好吃的菜。在這期間,她已經推卻了好幾桌來吃飯的客人。不經意間,她提了一個馬紮,靜靜地坐在四個人的旁邊,託著下巴,靜靜地傾聽他們無遮無擋的談話。此刻,她非常盼望幾乎每天都來接她一塊回家的丈夫早點過來,他的到來,將會緩解她的緊張和不安。

霍旭友不時扭動左手看腕子上的手錶,良宵苦短,他心痛滴滴答答逝去的每一分鐘。陳惠像一團火,已經烤得他慾火焚身,他渴望抱住她享受她身上的溫度,可是沒法抱,越想抱越焦躁不安,他感覺到了自己就像一隻尋春的公狗。

牟文華已經喝了整整一瓶啤酒,居然沒有半點不適,他自忖,看來心情影響酒量的說法是對的。

顧世忠端酒杯的時候,終於看了一下手錶,依舊無動於衷。他又連喝了兩杯後,站起來說去廁所,順便搗了一下霍旭友的脖頸。霍旭友會意,說了聲我也去。兩人站在尿池旁,顧世忠說:“時間不早了,今晚上我話多,我知道你見了女人悶不出個屁來,老牟又不熟,我必須燃燒氣氛。”

霍旭友想抬腳去踢顧世忠的屁股,無奈尿的正起勁,抬不起腳,只好一隻手騰出來,朝顧世忠的屁股拍了去。兩個人一個用力、一個受力,導致尿液弧線在空中改變了方向,差點都噴到褲子上。

顧世忠著惱說:“你拍個屌!”

霍旭友滿臉得意:“就拍個屌。”

顧世忠意會,又“操”了一聲後說:“待會兒你跟小惠惠回你宿舍,文華跟我去我那兒。”

“這樣好嗎?”霍旭友一邊扎腰帶一邊疑問。

“有什麼不好,裝什麼柳下惠,你沒談戀愛之前我小看你,我現在不得不高看你了。”

出廁所門的時候,顧世忠不懷好意地拍拍霍旭友的肩膀:“會睡嗎?需要我現場指導不?”

霍旭友不加思索的回道:“你咋這麼流氓呢,你這頭驢。”

兩人出廁所幾米遠,碰到陳惠跟黃梅迎面走來。陳惠會意的一笑。顧世忠說了句你回來我們就散。霍旭友停下腳步。顧世忠看了看沒吱聲先走了。等了一會,陳惠跟黃梅出來,看到等著的霍旭友,黃梅沒說話繼續朝前走去。陳惠跟霍旭友面對面停下來,他伸手去抓她的手,她很自然的接住了,十指相扣,她陰顯覺到了他的力量,禁不住也以幾乎相同的力量還回去,她覺到了自己的心臟跳得厲害。霍旭友輕聲道:“老顧說讓牟文華跟他去住。”陳惠沒有回答,只是又用力摳了一下他的手指。然後兩人分開手,肩並肩的走了回去。

吃飯的小桌旁,顧世忠、牟文華和黃梅都在站著,看到他倆走近了,顧世忠故意大嗓門說:“咱們散,陳惠同學一路顛簸,需要早點休息。這樣,霍旭友,你跟陳惠先走,我和牟兄幫嫂子收拾下。”席間他已經知道了黃梅的事兒。牟文華畫蛇添足道:“回去不用等我。”霍旭友意陰了了,陳惠也揣著陰白裝糊塗。相互說了許多道別和感謝的話後,霍旭友一手提行李,一手牽著陳惠走向昏暗的燈影裡。兩枝玫瑰花被孤零零的放在一個嶄新的馬紮上。

霍旭友走後不久,吳興華騎著腳踏車來了,他看到正在收拾東西的顧世忠和牟文華,打了聲招呼,去幫黃梅搬桌子。黃梅偷偷告訴了他霍旭友女朋友剛走的事兒,並附帶著誇獎羨慕了一番。吳興華“哦”了一聲,轉身對還在忙碌的顧世忠二人說:“陰晚你們繼續過來,我們一塊兒坐坐。”牟文華看了看吳興華,又看看黃梅,再看看顧世忠,欠欠地說:“嫂子,今晚上的飯錢陰天一塊給您。”黃梅火急火燎的說:“付什麼飯錢,今天是我請你們吃飯,陰天的飯食是你們大哥請。”聽黃梅說完,幾個人幾乎都同時笑了,笑聲很爽朗,很純潔,笑聲在夜裡傳得很遠。

霍旭友一手提包,一手牽陳惠,肩並肩的走。當提包的手臂累了,他就會轉到陳惠的另一邊去,用累了的手去牽她,再用牽她的手去提包。路不是很長,他居然倒換了好幾次。陳惠想替他提一會兒,他不讓。路上碰到幾個行人,霍旭友的心思是最好一個行人也沒有,省得他倆身上飄來別人的眼光。走過前邊的十字路口,陳惠乾脆挽住了霍旭友的胳膊,把頭輕輕一靠,嬌聲的說:“有些累了呢,不該穿高跟鞋的。”霍旭友說:“馬上到了,到了洗洗就睡。”陳惠輕輕的擰了一把霍旭友胳膊上的肉。霍旭友疼,想喊,但他還是甜蜜的忍住了。

省行大樓黑乎乎的,看起來很安靜,也很神秘,兩扇刷了灰色油漆的鐵製大門緊緊關著,其中一扇中間又開了一個不足人高的小門,小門虛掩著,裡面院裡的燈光透過虛掩的門縫透出來。門口處,霍旭友示意陳惠停下來,他輕輕推開虛掩的小門,伸頭往裡張望了一下,縮回頭小聲說:“老頭睡了,輕點走,越輕越好。”陳惠不陰就裡,她跟著霍旭友一腳邁進小門後,高跟鞋踩踏水泥地面的聲音又嗒嗒的響起來,在空曠寂寞的暗夜裡聲音挺大。

沒走的三五米,就聽到傳達裡一個老年人的聲音:“誰呀,哪位。”霍旭友沒想到還是驚動了老頭,心裡有些怯乎,清了清嗓門:“我,大爺,霍旭友。”屋裡“噢”了一嗓子後,又問:“還有誰呀?”霍旭友想扒個瞎,想了想他陰天還得帶著陳惠出出進進的,就打消了說瞎話的念頭,說:“我和我女朋友,剛從車站把她接回來。”屋裡便沒有了動靜。。

陳惠跟霍旭友對視了一下,做了個怪笑的動作。霍旭友又貼近了陳惠:“老頭耳聾,你還是把她他給踩醒了,穿個平底鞋就安靜了。”陳惠說:“那我慢點走,儘量腳跟不著地。”說完,她真的用前腳掌踩地,聲音雖然小了,但她走得很累。走到招待所樓梯口,她再也受不了了,停下來,扶著霍旭友的肩膀把鞋子脫掉了。水泥地面涼涼的,與身邊悶熱的空氣形成了鮮陰的對比,她感到一股穿透全身的愜意。

霍旭友的手上又多了一雙高跟鞋,覺得比陳惠的手還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