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回老家(第1/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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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老家並不容易。BJ離霍旭友老家所在的省會有四百多公里,綠皮火車的執行時間是8個多小時。年輕的讀者會嗤笑那時火車的蝸牛速度,別笑話那個時代的火車,你讓它跑快也沒那個技術和資本。即便如此慢,出遠門坐火車也是90%以上中國人的選擇,沒辦法,國窮、家窮。國窮,買不起高鐵技術,修不起高鐵路,買不起更多的飛機;家窮,沒特殊情況一般不出遠門,出遠門,也沒錢買飛機票。所以,火車作為長途旅行的主要工具,使用效率很高,每趟列車基本上都是超載,坐著的算是幸運,站著的也都是花錢買了票的。一年到頭,車車如此,更別說趕上節假日了。
第二天吃過午飯,霍旭友跟顧世忠打了招呼就去了火車站。他想選擇一列時間合適的火車乘坐,看了好大一會兒時刻表,去買票,只有晚上九點的路過車次還有票,而且是站票,沒座,只好買了站票。時間尚早,別無去處,他又不想回學校,只好小攤上買了本雜誌,看累了,就站裡站外的晃悠,晃悠累了就坐下休息一會兒。
慢慢的,睏意來襲,他倚靠著候車室的一根立柱席地而坐。似睡非睡中,忽然聽到有人叫他,抬頭一看,居然是他哥哥。哥哥揹著一個大大的藍白相間的編織袋,好像出遠門的樣子。
他忙站起來,驚問道:“哥,你這是到哪去?”
哥哥放下編織袋,搓了搓一雙粗糙的手,未曾說話,眼淚先流了下來。
他心頭一緊,忙問:“哥,你這是怎麼了,爹孃還好嗎?”
哥走向前,抓住他的手,嘆了一口氣,說:“咱爹聽說你工作的事還沒定下來,著急啊,沒辦法,攆著我來找你想想辦法。”
他著急的說:“有什麼辦法?我一點辦法都沒有。你大老遠的來BJ,又沒什麼大事,費錢費力的,值得嗎?”他為哥哥的愚既心疼又不解,話裡陰顯帶了責備的語氣。
哥說:“怎麼不值的,咱商量個法子,爹就放心了。地裡麥子都熟了,再不割麥穗就炸地裡了,一年收成就碎了,你趕緊給我說說你的想法,我好抓緊回去。”
“哥,我的事你不用管了,我自己有辦法,我能解決工作的事兒。”話沒說完,他忽然看到爹從哥哥背後閃出來,身上斜搭著一件汗衫,接話說:“你這孩子,不管哪能成呢,咱家不是一個親戚當大官嘛,找找他。讓你哥在家割麥子,我去他單位守著,他不給辦,我就賴他家不走。”
“爹,你不能那樣做,讓人家笑話哩。”他看到爹後的興奮被爹的話澆滅了。
爹說:“求人得拉下臉皮。”
爹說完就走,他趕緊上前拉住,“你不能去,你和哥哥誰都不能去,我的問題我自己解決。”“你滾。”爹怒了,拿了根棍子直搗他的胸膛。拉拉扯扯中,他身子一個激靈,醒悟過來,原來是南柯一夢,哪有爹和哥哥的影子?眼前一個髒乎乎的小屁孩,正皮笑肉不笑的看著他,一手扯住他的袖口搖晃,另一隻黑乎乎的小髒手伸著,是要討錢的樣子。
霍旭友定了定神,見小屁孩雖髒乎乎,但長得挺好玩,亂草般的頭髮下,一張胖乎乎的小臉,一雙眼睛清純透亮,顯得天真可愛。他心生可憐,從口袋裡掏出一卷錢,找了張一毛錢遞過去。小屁孩接過錢,鞠了一躬,稚嫩的聲音說:謝謝大哥哥,祝大哥哥心想事成。”語言與他的年齡很不相稱。
霍旭友淡淡地一笑,馬上又回到夢中情節中去。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夢中的情節恍如真實地存在。他暗暗擔心此行兇多吉少,畢竟是多年不聯絡的親戚,人家認不認還是個問題,又何談幫忙。窮在鬧市無近鄰,富在深山有遠親,自古人際關係就這樣。他越想心裡越沒底,開始不自覺地打起了退堂鼓,腦袋一團遭。眼睛直勾勾的盯著前方,見那小屁孩依舊不停地挨個人討錢,雖聽不清他說什麼,但看那動作和頻率,充滿了韌性和執著。霍旭友是個靈性很強的人物,透過小屁孩的堅持,他馬上看到自己的猥瑣、懦弱,暗罵了自己一下是個懦夫。
霍旭友身上又充滿了力量,同時他爹和他哥的偶然出現,像一杯壯行酒,他不痛快的喝下去就不行。
經過一夜的顛簸,火車到達老家省會車站是早晨六點多,天已經很亮了,東邊天際也是滿天的虹彩。
霍旭友對火車站不陌生,出了站先去站牌查詢通往銀行的車次,數了數十幾站的路,心想時間尚早,不著急,便找了個早點鋪,要了一碗豆汁和幾根油條,坐下來慢慢地吃。他想在時間上不早不晚的趕過去。
一根油條還沒吃完,見一個精壯的中年人,一手端盛油條的筐子,一手端一碗豆腐腦,左胳膊肘子上還掛著一個公文包,顫顫巍巍的走近霍旭友的桌子。很顯然,他也是想坐下吃飯。
霍旭友身旁沒人,見狀,忙起身接過中年人的筐子和飯碗。中年人忙說謝謝,把掛在胳膊上的公文包順勢放在桌旁。
飯吃的很快,期間二人無話,吃完飯剔牙的功夫,中年男開口問道:“出發啊,小夥子。”
霍旭友回道:“不是,我過來看個親戚。”他見此人像是當地人,就想再確定一下去省行的路線,正好借話題問了句:“大哥,去解放路60號坐哪路車?”是省行的位置。
中年人斜了他一下:“去那辦事還是找人?”
“找人,我的一個親戚在那當行長,我去他那兒”
“你的個親戚當行長?姓麼?”中年人有點疑惑。
“姓許,大名叫許陰堂。”。
中年人稍微沉了一下,說:“許行長是副行長,人很好,能力強,又平易近人。”
霍旭友一聽,馬上想到他們可能認識,眼睛閃過一絲喜悅,問:“你們熟悉?”
中年人呵呵一笑:“當然,何止認識,我就在許行長身邊工作。這麼巧,看來你路況不熟,跟我走就是了,我姓吳,在省行教育處工作。”
霍旭友雙眼放光,心頭顫抖,像看到了救星,又像碰到了恩人,忙說:“那太謝謝您了。”他怕這人再問多餘的話,畢竟自己跟許行長不熟悉,熟悉也只是兒時的記憶,加了句:“我第一次來。”
老吳道:“這有啥謝的,順路,我這是剛從BJ出差回來。”
霍旭友說:“那我們坐的是一列火車。”
老吳笑笑,抓起桌上的包,抬腳走人。霍旭友馬上跟起來,跟著走了三五步,一把搶過老吳的的公文包,說:“吳大哥,我幫你提包。”老吳沒說什麼,只點了一下頭,甩開步伐前走,鏗鏘有力,落地有聲。霍旭友暗想,這人肯定是個當官的。
有人帶路,霍旭友走得很輕鬆了,該上車上車,該下車下車,根本不用擔心坐錯車,下錯站。不過,他為了使自己不與老吳走失,眼睛只盯老吳的背影,倒錯失了看風景的機會。
到達省行門口,正好趕上上班的時間,人很多,不斷有人跟老吳打招呼:吳處長好,吳處長早。霍旭友聽此,很高興自己的判斷,心下也多了幾分崇敬和拘謹。
等電梯的功夫,老吳拿過了他的包,等電梯的人向霍旭友投過來一束束好奇的眼光。他感到好緊張,血液猛的往頭上攻,手心也出了汗。他聽到怦怦亂跳的心臟在說:“你即將面對的許行長,一個久未謀面的親戚,將會是什麼樣的開始和結束呢?開口向別人求幫助,並且是關係工作的大事,你怎麼開口呢?要是人家拒絕,或者是不認這門親戚,你將應對多麼尷尬和悲慘的結局啊!霍旭友啊霍旭友,你一個未出江湖的莽撞青年,僅憑一腔熱血就愣頭毛青的找人辦事,吃了熊心豹膽哩。”他雙腿哆嗦,有點怵頭了。正不知所措的時候,見吳處長在電梯裡招呼他。他馬上醒過來,最後一個擠上去。
七樓停下,吳處長擁著霍旭友出了電梯。電梯間乾淨整潔寬敞,鋪著厚厚的淡紫色的地毯,踩上去軟綿綿的,有點站不穩的感覺。幾盆綠植青翠欲滴,空氣中散著淡淡的茉莉花香味道,浸人心脾,聞著舒爽。霍旭友更緊張了,幾乎抬不動腿。
淡紫色的地毯不僅鋪滿了電梯間,也鋪滿了整個走廊,走廊安靜的能聽到針落的聲音。霍旭友跟著吳處長亦步亦趨,沿著走廊快走到了盡頭。吳處長在朝陽的一間房門前停住了,並揮手示意霍旭友站住。他先是身子前驅側耳傾聽了一下,隨後退了幾步,小聲道:“許行長只要不出差,都是第一個來,他屋裡好像有人。這樣,你先坐那兒等一下。”他指著走廊中間的一張連椅,示意霍旭友坐下。又指了指他剛才傾聽的那個門,“記住,許行長的辦公室是707,他辦公室沒人了,你就可以進去。記住,別忘了敲門,讓你進時你再進,我先下去了。”
霍旭友一陣感動,鼻子發酸,幾乎要流出眼淚。人在無助的時候能夠得到熱心幫助,產生這種情感是不言而喻的,大凡感情正常的人都具備這基本的情愫。吳處長走出了好幾米,他才小聲說:“謝謝吳處長。”聲音小的甚至連他自己都聽不清,他倒聽見一隻蒼蠅飛過的聲音。
看不到吳處長了,霍旭友回走了幾步,在連椅上坐了下來。見對面有廁所,他小肚子馬上覺到了膨脹,不知道是尿憋的還是屎憋的,伸手掌壓了壓肚子,邦邦硬。他見廁所門上只有衛生間三個字,也不知道是男廁還是女廁,顧慮重重,欲進不能。無奈肚子開始疼痛,一陣緊似一陣。人總不能讓屎尿憋煞,人在屎尿攻擊下,尊嚴往往落敗。他看走廊沒人,挾著屁股推開了廁所門,抬眼看見牆上釘著小便池,意識到是男廁,心情放鬆下來,對著小便池解開了褲子。他尿了好大一陣,先急後緩,最後滴滴答答,那貨倒像失去了知覺,就是完不了,一滴滴地往下落。他捏住那貨準備上下甩乾淨的時候,又覺得有屎在屁眼頂著。不管尿沒尿完,他還是甩了幾下,提著褲子往大便池走。推開門,見是錚亮的馬桶,不是蹲廁。轉回身,推開另一個門,依舊不是蹲廁。他立馬寒下心來,一擠屁股猛收肛,似要出門的屎硬硬的被頂了回去。